No.40

來順走的那天，我們一群人都哭了。我當時特別為來順傷感，聽說他家挺窮的，其實年紀不比我們大幾歲就出來當兵了。記得以前聽我爸說過，有些時候部隊里面的新兵蛋子常常被欺負得特別慘，暗無天日的，我不知道來順那張傻乎乎不會拍馬屁的薄臉皮究竟能否在部隊吃得開——甚至想得更遠一些，他指揮教訓(xùn)的這一群人，在兩三年后將會邁入高等學(xué)府，深造，好工作，好收入，好房子，好生活——而那時候，他在哪里？

這種想法被我媽聽見又會被斥責(zé)為幼稚，而我爸則會呵呵一笑來原諒我的愚蠢。

我媽看問題永遠從“我命由我不由天”這個角度出發(fā)。她的世界容不下弱者，也不存在什么“起跑線不一致”的不公平。你過得不好，票子少房子小,那就怪你自己沒能努力爬到剝削階級的高度去過好日子，是你活該……

而我爸，則會從他那用參考消息和政府內(nèi)參培養(yǎng)出來的宏觀角度去寬容我這個小屁孩微觀的偏激。教育資源分配的不平均是暫時現(xiàn)象，而一個社會對于競爭和效率的追求大于公平，是發(fā)展階段的需要，所以，不是所有人都有機會過好日子，現(xiàn)階段從宏觀角度來說…… 全是廢話。

我討厭他們的冷酷。成人的冷酷。

我只記得來順對我們說，他羨慕我們能讀書。

然后揮揮手，說，“好好學(xué)習(xí)。”

我哭得一塌糊涂，余淮低著頭，抿著嘴，不說話。

No.41

于是我們正式開始了新學(xué)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