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身之日,楊深秀49歲,楊銳41歲,劉光第39歲,譚嗣同33歲,康廣仁31歲,林旭24歲。楊深秀是山西聞喜人,楊銳是四川綿竹人,劉光第是四川自貢人,譚嗣同是湖南瀏陽人,康廣仁是廣東南海人,林旭是福建侯官人。有人出身寒微,有人早讀詩書,還有人父母早亡,可見君子不分年齡,不問出身,有人處即有君子!
中國人愛比,君子如蘭,君子如玉。孔子說,芷蘭生于深林,不以無人不芳;君子修道立德,不為窮困而改節(jié)。勾踐種蘭,屈原佩蘭,都是君子之為。君子又橫簫戴玉,儒家說君子比德于玉,即仁義智勇潔五德,其實不是玉有德,而是佩玉之人溫良恭儉,有智有勇。
戊戌六君子,大多都是出身鄉(xiāng)間,在朝為官時操辦大業(yè),在家為夫為子為父時柴米油鹽、兒女情長,雖然踏入了政壇的污泥,卻又都心懷聲裂金石的志氣,身雖入世并不忘魂靈出世——這本是古來中國閭巷鄉(xiāng)間君子的品性,卻多為世事流俗所污,走筆至此不由悵然。
跟戊戌君子相比,康有為和梁啟超就少了一些豪杰君子氣,多了幾分書卷氣,這當然跟他們的出身和性情有關(guān)。同時,出身官宦詩書世家的康有為,幾次科舉不第打擊了他的士子心,同時時代風氣和游歷讓他選擇了一種與傳統(tǒng)士子相反的方式表達自己:文人扛槍奪權(quán)。這幾乎是所有讀書人的毛病所在,高貴的出身和經(jīng)驗讓他們開花結(jié)果落不到民間。
而鄉(xiāng)間出身的人則正好相反,無論男女皆是如此,男人慷慨豪爽,女人貞操節(jié)烈,都有一種受土壤和莊稼影響所形成的亮堂性情,這種民間最底層的教養(yǎng)和氣魄,其實遠遠勝過廟堂和書本對中國人的塑造,所以大難臨頭或者利益攸關(guān)時刻,屠狗輩每每能勝過讀書人。
夢醒眼前,擲筆而嘆,今夕又是何夕?望斷九州,那一處青山不再,那一抹炊煙不再,山河三千里遍尋不見君子,禮失求諸野,奇才在草澤,我等待民間開出人世新的節(jié)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