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矯情,那時是真沒什么錢。雖然有個主持人的職業(yè)身份,但能帶來的不過僅僅是人前相對體面的生活,人后和其他工薪一族一樣,為信用卡債頭痛。體制內的主持人不比簽約公司有經紀人的自由人,當年我在體制內每月只有固定的死工資,這個行業(yè)偏又是加薪最慢的,真不像外人想得那么待遇豐厚。掙外快的途徑也有,但實在是厭惡去唱堂會,一年里有數(shù)的幾次商演都是礙于情面實在推脫不掉才去敷衍一下。幾年下來,稍有富余的積蓄也都捐助給各大航空公司和敬愛的鐵道系統(tǒng)了。
說實話,最初背著手鼓滿世界溜達,實在是因為那時家底不厚所迫而致。只不過有些事情你老做老做,沒什么意義別人也給你附加上意義了。后來,不少人把我不帶銀行卡背著樂器窮游的行為褒許成一種浪漫的流浪,我不知道臉紅了多少回。我也想買張頭等艙機票舒舒服服飛拉薩、飛三亞、飛烏魯木齊哦,但不舍得花那個冤枉錢。我也曾當過房奴,有三年的時間,幾張銀行卡里的金額加在一起連個萬元戶都不是。加上老想著讓工作和旅行互不耽誤,所以一度每年只接一檔節(jié)目,自在是自在,但除了溫飽實在算不上有錢人,所以我不窮游,我怎么游?
好在心態(tài)一直比較恒定。我窮美術生出身,從小就跟著一幫淡泊明志的窮畫師求學,受其影響,成年后真沒把財富看得太重。年輕的時候不太在乎,當下皈依三寶后就更懶得去刻意求財了,上天厚待我,給了我一個基本的衣食無憂,已讓我很知足了,人生太短、韶華易逝,未必要再在這上面耗費太多人生。
不見得非要失戀失業(yè)、人生受挫的人才會選擇吉卜賽式的流浪生活,如果推動雙腿邁向未知旅途的力量是來自我心,那又與財富何干呢?愛旅行那就去旅行,大不了有多少錢就走多遠的路,有多大本事就靠本事混多遠的天涯。所以,幫店家畫壁畫、街頭敲鼓賣唱或兜售自己的民謠碟片,一直靠這種方式走了好多年,去了不少地方,結識了許多過客散人、浪子游俠。
經年累月下來,攢了不少江湖弟兄。從漠河到臺北,每到一地總有管飯管宿的朋友排隊招待,他們管我叫“麗江的大冰”或者“拉薩的大冰”或者“唱民謠的那個大冰”,沒有一個拿主持人的身份標簽來界定我,彼此之間也沒有功利往來,只是單純的性情相交。如此這般做朋友,讓人怎能不惜緣。
這兩年經濟上稍有緩和,國內出行的次數(shù)漸少,開始計劃夢寐了多年的環(huán)球之旅。計劃情況允許的話就正兒八經地走上五年。
我知道我可以分分鐘讓自己的心態(tài)重新調回到當年的陽光燦爛中,也一定會和以往一樣,新交不少散布天下的同道中人。
但,我永遠也無法再敲響當年的那只手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