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公子瑝的身側(cè),還有一個透空雕鏤的熏籠,上面放著一種特別的香料,像個小樹枝,只有一節(jié)手指長,受了熱,會倏地卷曲爆開成幾瓣,發(fā)出輕微的噼啪聲,那香味似檀似麝,還有一絲辛辣。
公子瑝見晏薇注視著那香料,便拈起一片來遞過去,道:“這是產(chǎn)自南粵的‘枤香’,大熱之物,專治我的寒證,還是當年你父親的方子?!?/p>
“哦?!有這回事?”晏薇微覺驚訝,“我怎么不知道?”
公子瑝笑道:“十幾年前的舊事了,那時候你還小呢……”
晏薇想到之前巫姠和黎啟臣都說過公子瑝河神祭下水救人罹患寒證的事情,不知道該不該問下去,又想問是誰替自己沐浴更衣的,卻覺得不知如何開口,只用手捋著那兔裘褥子上的小尾巴……忽覺得公子瑝又在盯著自己看,抬眼見他滿臉笑意,眼中像跳著兩團火,驚覺自己這動作很不雅,忙直了身子,正襟危坐,兩手虛搭在膝上,這才發(fā)現(xiàn),右手的小指,已經(jīng)被打了夾板。
“這是……你幫我弄的嗎?”晏薇努著嘴,以目光示意右手。
“是啊?!惫蝇壜曇魷剀洠坪鯉е鹉伒男?。
晏薇道:“你也學(xué)過醫(yī)術(shù)嗎?”
公子瑝笑道:“我哪里懂醫(yī)術(shù)??!只是之前隨君父征討姜國,在軍前學(xué)過一點骨傷診療之術(shù)而已,這手藝,還入得法眼嗎?”
晏薇細看那夾板,是兩片薄竹片,茬口細細地磨光過,長短適度,位置也剛好,外面用細麻布帶捆扎著,收拾得干凈整齊,一絲不亂,于是笑道:“比我好,我做事毛躁些,包扎之事,總是弄不利落?!?/p>
公子瑝探身向前,似乎是要離近了欣賞自己的手藝,笑道:“承蒙夸獎?!标剔敝挥X得兩個人距離太近,又往后縮了縮,岔開話題道:“你那寒證……是怎么得的呢?”倒不是單純?yōu)榱撕闷妫皇窍氚阉淖⒁饬淖约荷砩弦_。
公子瑝頹然跪坐回去,目光似乎望向很遠的地方,幽幽地開了口:“那年我十七歲,獨自馭車出城游玩,正是仲春時節(jié),桃花開了滿路,路兩旁的桑林中,到處都是采桑女的身影。那時候,城外的桑樹七成是低矮的‘女桑’,只消伸手便可采得桑葉。但還有三成是高大的‘荊?!?,須得攀援上樹才能采擷,一般女子都不肯上樹采摘的……”
晏薇臉一紅,想到女子站在高大的桑樹上,裙底風(fēng)光必被一覽無余,說道:“現(xiàn)今城外多是女桑了,荊桑只有兩三棵,等閑沒人去碰的,只有些頑童爬上去采桑葚吃。”
公子瑝道:“那時候荊桑比現(xiàn)在多……那天,其他的荊桑上都沒有人,只有一棵荊桑上站著一個女子,穿著素衣,湖水碧色的裙,斜倚在枝丫上,雙手不停地采桑。別的采桑女見我下車走近樹下,都羞澀地嬉笑著躲開了,只有她依然渾然不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