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嘆口氣，把女孩放在地毯上，開始收拾女孩剛剛用過的碗筷。

這是個(gè)下弦月的夜晚，月亮正緩慢地升向中天?？諝庵杏幸环N撩人的溫暖和潮濕，這樣的夏之夜，可以有快樂，也可以有悲傷。在這個(gè)夜晚，女人有好些紛亂的思緒，只是沒有回憶。在平庸而瑣碎、心酸而難過的生活中，她早已忘記了她曾有過的少女時(shí)代。

二

你知道嗎？趙叔叔家的曇花今晚要開了。女人記憶中的燕子仰著臉站在她家陽臺(tái)下面，放開嗓門大聲地說。那時(shí)女人還是十六歲的女孩，穿一件八塊瓦的花裙子，坐在陽臺(tái)上，膝蓋上是一本攤開的書。那是大學(xué)會(huì)考的夏天。

真的嗎？去年我們等到半夜，花也沒有開。女孩猶豫著說。

可我們剛走，花就開了呀。燕子說。今年我們一定要等到底，一定要等到花開。

年輕的女孩兒們一路議論著想象中的曇花一現(xiàn)，議論著如何能用適合的理由敲開趙叔叔家的門。她們相互推薦著，躲閃著，玩笑著，然后，話題又回到去年的焦點(diǎn)，我們?cè)趺茨茉谮w叔叔家留下來？如果曇花開在后半夜，我們是禮貌地告辭然后回家睡覺，還是厚著臉皮留在那里，等主人客氣地請(qǐng)我們走？也許趙叔叔家人也想看曇花呢！女孩們猜想著，那樣我們不就可以留下來了嗎？

到了那里，才知道路上的商量都是多余的，趙叔叔家的門大開著，狹窄的走廊里擠滿了人，不僅有愛熱鬧的孩子，還有不茍言笑的大人們。平日里不起眼的趙叔叔，就像明星一樣，招呼著客人，回答著各種關(guān)于曇花的問題，口里手上都忙著，臉上卻帶著快樂和滿足。趙叔叔是一個(gè)平常人，哪一項(xiàng)也沒出色過，而今天，曇花讓他的生活格外不同了。

夜慢慢地深了，最先熬不過的是小孩子們；然后是老人。接下來，居然是那些看起來蠻精神的大人們。那一晚也是下弦月，月牙兒爬到中天時(shí)，已經(jīng)是午夜了。大人們一邊打哈欠一邊說，回了，明天還上班。這曇花，還真是個(gè)奇怪的東西，開的時(shí)間短不說，還在夜里開，誰能看得見呢？

有人說，就因?yàn)檫@樣，才珍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