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巨大轉變讓人覺得不可思議,而如此自然地完成這次轉變,也正是大衛(wèi)·里恩的高妙之處。用其原話來說,尼克爾森上校是“要展示西方文明的效率,給野蠻的日本人上一課,展示英軍士兵的能力,讓日軍出丑,令其知道不可能在身體或精神上打垮我們,而英軍士兵也需要在工作中尋找自豪感”。正是這種自豪感的驅使,
促使其全心全意地幫助日本人建橋。正如軍醫(yī)所說:“如此認真地幫日本人建橋,簡直就是叛國行為?!钡峥藸柹呀?jīng)沒有心思去考慮戰(zhàn)爭中的對立問題了,歷經(jīng)苦難和折磨之后(他不屈從于齋藤的暴力,也絕不是懦夫和膽小鬼),他滿腦子都是大英帝國的尊嚴和古典主義式的榮譽感,他自豪地說:戰(zhàn)爭總會結束,以后使用這座橋的人會記得,建造這座橋的不是一群奴隸,而是一批英國軍人。
而日軍大佐齋藤,則是日本國民性——武士道精神的最佳體現(xiàn),好斗黷武、倨傲自尊、頑梗不化,也因此被尼克爾森上校視為野蠻民族,文明稀缺,不欲與之交流。但武士道最核心的部分卻是格外重視“名譽”,對武士而言,名譽比生命更重要,如果需要死便去擔當決不茍且偷生,為了維護自己的名譽,性命隨時可化為鴻毛,這一點和英國人的貴族式的榮譽感倒有異曲同工之妙,但日本人的個性普遍極端和強烈,因此在表現(xiàn)形式上往往殘酷激進,所以齋藤對投降英軍“好死不如賴活著”的思想甚為反感,對英軍戰(zhàn)俘也極盡羞辱之能事,稱其為“俘虜”,而非“士兵”,認為不去工作的軍官懶散沒有自尊,更要對其重重羞辱,甚至對尼克爾森上校從責罵、威脅到施以酷刑,典型的軍國主義思想。
美國大兵希爾斯則是典型的美國式自由主義,思想活躍,處事圓滑,有點流里流氣,但應變能力強,極易適應環(huán)境,這在影片一開始就得到展現(xiàn),他在戰(zhàn)俘營中為求生存,不惜從死人身上搜刮財物賄賂日本士兵,假扮海軍上校,只為在戰(zhàn)俘營和醫(yī)院中得到好的待遇,即便在住院求治還有執(zhí)行任務時,都不忘和美女調(diào)情。被告知返回緬甸執(zhí)行任務時,也不顧及自尊,恬不知恥地告知假扮實情,與前兩個人物相比,可謂是茍且求生的小人物代表,但關鍵時刻卻能迸發(fā)出能量巨大的英雄主義,這個我們可以從美國電影的主流文化中一窺究竟,最后炸橋時不惜一切沖將出去,只可惜遇上了榮譽感作祟走火入魔的尼克爾森上校,真的死成了鴻毛。
這部曲折離奇卻又撼人至深的影片,就是這樣將反戰(zhàn)題材與藝術手法完美地結合起來,精辟而雄辯地闡述了戰(zhàn)爭的荒謬性及破壞力。尼克爾森少校對尊嚴和榮譽異常迷戀,最后走火入魔,不僅死得不光彩,貴族風采全丟,還無形中親手將大橋摧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