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上北京
一九五六年,無疑是大陸自解放以后最好的年頭之一。在“三反”“五反”“鎮(zhèn)壓反革命”等如疾風驟雨的政治風暴以后,開始向海外招手,在中共“八大”中確認階級斗爭已非主要矛盾,共產(chǎn)黨的工作重點開始轉(zhuǎn)移到經(jīng)濟建設(shè)上來。這是前途充滿光明和希望的一年。
可是曾幾何時,風云突變;一九五七年的反右運動搞得太過火,把一些本來是正確的言論(如龍云先生批評蘇聯(lián))作為右派言論,把一些黨外知名人士錯劃為“右派分子”,并且重新強調(diào)階級斗爭,把階級斗爭片面化、絕對化。從此“左”的指導(dǎo)思想開始抬頭,黨外人士不敢講話了。我對勸請李宗仁回國一事只好暫時不提。
一九五八年末,我的長女林黛(原名程月如,在香港當電影演員)在取得兩屆亞洲影展最佳女主角頭銜之后,去美國哥倫比亞大學(xué)學(xué)習。每周周末,她都到李家做客。李宗仁先生寫信給我說:“一晤月如,如見親人,一種思鄉(xiāng)懷舊之情,頓時浮現(xiàn)心頭,久久不能平息?!贝文?,林黛回到香港,縷述李先生生活情況,她說:“李先生在美國住不慣,所以總想回國。”李宗仁又來信說,他藏有許多書畫,不忍將其流落異邦,擬獻給祖國以寄故園之思。與此同時,他又托一個廣西同鄉(xiāng),帶信給李濟深先生(后來知道由《大公報》社長費彝民轉(zhuǎn)),明示他有葉落歸根之想。
一九五九年,中華人民共和國建國十周年,海外組織了一個龐大的代表團回國參加慶?;顒?,我也被邀請參加。九月二十五日,代表團進入深圳時,《循環(huán)日報》社長林靄民告訴我,我的名字是在代表團組成后由于接到一個長途電話才臨時加上的。慶祝活動結(jié)束后,我接到通知,先隨代表團去東北參觀,然后回京等待周恩來總理的接見。那時由于時間緊還沒有來得及去看李濟深,他已于十月六日因患腦瘤去世了。
十月二十五日下午三時,周總理在中南海紫光閣接見了我,在座的有張治中、邵力子先生,國務(wù)院羅青長副秘書長,總理辦公室童小鵬主任。我匯報了參觀東北的感觀。周總理說,你轉(zhuǎn)來李德鄰先生的信,他自愿將他收藏的歷史名畫獻給國家,這是他愛國主義精神的表現(xiàn),政府考慮接受。周總理又說,德鄰先生另有信給任潮先生,表示將回國定居。我以為他回國的時機還不成熟,將來我請你到歐洲去同他談?wù)勗僬f。因為當時李宗仁在美國被監(jiān)視,周為他出主意,讓他繞道歐洲,再回國,辭出時,總理約我明天同他一道去參觀密云水庫。
二十六日上午九時,乘總理的專列從北京站出發(fā),總理座車中還有日本的松村謙三先生以及僑委廖承志主任。我們參觀懷柔水庫后,到密云時,總理在工地總指揮部親自講解了水庫的設(shè)施與進行概況。是日,艷陽當空,疏云淡抹,碧波倒影,群山蒼翠欲滴。總理于飽覽風光之際,指著水面對我說:“九月十六日,毛主席曾在這里游泳?!边@一天我們完全不談?wù)危@得非常輕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