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西北天際吹過來的寒風,挾帶著千萬顆綠豆般大小的雪粒,遮天蓋地般地撲了過來。霎時,路旁的老榆樹被拍打得東倒西歪,枯干的細枝應聲落地。一匹拉車的騾子,被這突如其來的颶風嚇得發(fā)了狂,不顧趕車人手中的鞭子,猛地掉過屁股,背著風向撒開了歡兒。
彌漫的風雪,把華北平原攪得白茫茫一片。
兩個倔犟的年輕人,仿佛要向這撲面而來的風雪挑戰(zhàn)似的,挺著胸脯,側(cè)著身體,不停頓地向前邁著步子。
走在左邊的,是個大個子,五尺四五的身材,寬寬的肩膀,粗重的眉毛上掛滿了霜花,圓鼓鼓的雙頰凍得通紅,一雙精明的眼睛在風雪中微微瞇縫著,他像是在和誰生著氣,一雙大腳踢得冰雪亂飛。從他走路的神態(tài),我們就能看得出來:這就是年輕時的馮玉祥。
“玉祥,悠著點勁兒,還有兩天的路程呢!”
“嗐,我就恨這天氣,偏跟咱倆作對,”馮玉祥啐了口唾沫,轉(zhuǎn)過頭來,“二哥,你可別光顧著走路,把錢丟了?!?/p>
“二哥”叫吳金壽,是馮玉祥的結(jié)拜兄弟。他抖了抖頭上的雪花,把號衣的前后襟掖好,伸手在懷里摸了摸。
“放心吧,丟不了!除非把命丟掉,這錢……”
狂風無情地掠過大地,發(fā)出了震耳欲聾的聲響,把吳金壽的聲音撕了個粉碎。
馮玉祥感情沖動地拉住二哥的胳膊,凍得發(fā)僵的臉上,強擠出了一絲笑意。
對這幾十個銅子兒,不得不小心經(jīng)管哪!臨行前,哥兒倆搜尋出全部值錢的家當,才從當鋪里把它們請了來。若是不小心丟掉,就太窩囊了。
餓了,嚼一口又涼又硬的干糧;渴了,舔一口晶瑩剔透的白雪。哥兒倆頂風冒雪地趕了三天路,在臘月二十八那天,進了任丘縣的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