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亡了有點冤
最近偶然看到一則清廢帝溥儀皇后婉容寫給溥儀妃子文繡的一封信。信中婉容自稱“植蓮”,稱文繡為“愛蓮”,信中說:“愛蓮女士惠鑒:昨接來函,知you之蘭楮現(xiàn)已痊愈,甚欣慰之。至諸君勿怕me錯誤,是與君互相立誓,彼此切不得再生誤會。不拘何事,切可明言。所以君今不來,以our稍有誤會之處。只是君因病不得來,此實不能解也。君聞過中外各國有you不能見之理么?若有何獲罪于君之處,還望明以見告為幸。不過自嘆才德不足,難當君之佳偶耳。請罪人植蓮啟?!保ɡ顕鴺s:《末代皇后婉容的宮中生活》,《清史參考》二○一三年三月十八日)
這封信的口氣有點曖昧,若依今人看來,植蓮和愛蓮宛如一對百合姐妹,引人猜想。而且信里夾雜著英文單詞,行文顯得不倫不類。據(jù)說婉容時髦到不但教會了溥儀吃西餐,還和他互通英文短信調(diào)情。溥儀的英文名字是亨利(Henry),婉容的英文名字是伊麗莎白(Elizabeth),她自己音譯為“衣里薩伯”。從植蓮愛蓮戲稱到信中英文亂用,可以得出一點印象,那就是皇室的開放程度似乎遠遠超出今人想象,一點也沒露出我們以往印象中專制禁錮的丑面孔。如果有人說這是廢帝廢后沒了弄權的機會才無聊得如此娛己娛人,那么我們可以倒推回去數(shù)年,看看辛亥革命前夜的情形如何,不難發(fā)現(xiàn),那時清廷的朝氣和活力仍是處處涌現(xiàn),不輸人后。
大清晚年雖屢有苛政曝光,遂引發(fā)戊戌變政之潮,最終惹怒慈禧,釀成六君子血濺菜市口的慘事??善婀值氖牵瑑H僅過去三年,清廷就仿佛心懷內(nèi)疚,恍然醒悟,頻頻開展新政,好像要有意落實被殺君子們的提議。且看光緒帝一九○一年一月二十九日發(fā)出的諭旨,其中所列如調(diào)整中央地方官制及整頓吏治各項,均安排得井井有條,清廷還新設外務部、學部、商部、度支部、民政部、法部、農(nóng)工商部諸機關,結(jié)構(gòu)已似現(xiàn)代的國務院體制。此外,商業(yè)振興與實業(yè)創(chuàng)辦并舉,全面推展現(xiàn)代化設施,交通銀行、農(nóng)業(yè)實驗場、植物研究所、漁業(yè)公司、工藝傳習所、電燈公司、官輪總局、文報總局和分局等紛紛設立。文教衛(wèi)生方面則有廢科舉辦學堂、遣派留學生之舉,晚清報業(yè)也日趨發(fā)達,甚至西藏都出現(xiàn)了白話報和譯書局、施醫(yī)館,更別說新式軍隊的操演也已成規(guī)模。
放眼望去,三年前被視為變祖宗成法大罪的各類維新主張就這么輕而易舉地在新政中得到了彰揚和落實。吊詭的是,戊戌維新君子的血恰恰是在殺人者的手中化作了變革之花。甚至當年像“憲政”與“君權”關系這類抓住就可殺頭的敏感話題,也被堂而皇之地隨便公開議論,因戊戌政變而落寞海外的康有為居然提出把皇帝架空的“虛君共和”這等“違逆”之論?!皯椪钡膶嵤┯媱澮脖慌派狭巳粘瘫?,雖然皇家訂出九年行憲的許諾周期過于漫長,畢竟是要在自己身上試刀見血,還是需要有一點自殘的勇氣的。革命前夕,清廷更是頒布《十九信條》,突破了皇權所能容忍的底線,皇帝對國會決定之事,只有表面上的審批權,沒有否決權,他的工作只是頒布詔旨,用御寶在文件上蓋章了事,或者和總理大臣一起參加典禮,當個擺設,甚至御寶都不在自己手里,皇帝被徹底架空,變成了一塊純粹的招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