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總是把爹的手按住,笑嘻嘻地,像哄小孩一樣給爹好說歹說,爹才把手安靜地放下。七八月的天,越來越炎熱,但爹不能扇風扇,也不能打扇子,怕受涼。有時稍不留神,爹身上就會叮滿蒼蠅。一有蒼蠅,爹就亂動,一動彈,我就怕爹鼓了針,所以我得一直坐在床沿上陪爹說話,用手一直打著蒼蠅,這時,汗就會一個勁兒地流。爹是看不過去,心疼俺,所以才那樣做。爹越是那樣對俺,俺就越愿意伺候他老人家。
爹在俺村里是出了名的老實人,是出了名的能干手,身體結(jié)實得不得了,怎么就一下子得了這種病呢?
后來,爹終于能慢慢站起來走路了,可是僅好了幾年,2002年年底的時候,爹突然一下子又暈倒了,之后一直躺在床上,就再也沒有起來過。
公爹癱瘓后,我為了伺候他老人家,就買了一張小單人床和爹的床靠在一起。因為婆婆年齡也大了,這些年因為爹有病,娘也累瘦了許多,一個人也照顧不了癱瘓在床的公爹。
咱都說養(yǎng)兒防老,孝敬老人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情,是當兒女的應盡的義務,是義不容辭的責任。有句俗話說:在家孝父母,強似遠燒香。我就想:“我們雖然窮,爹雖然有病,在他還活著的時候,不一定能讓爹吃得多好,但是我已經(jīng)盡了力,即便爹真的不在了,我也不后悔什么?,F(xiàn)在什么都能等,唯有孝順不能等。老人活著的時候俺們不孝,等人死了,在墳上嗷嗷大哭又有什么用呢?趁老人活著,多給他一口好吃的,多在身邊陪陪他,當兒女的盡心盡力了,老人也就高興和安心了。”
在這個家里,我最大的使命就是照顧兒子和公爹。由于公爹活動不便,我每天給他洗尿布,一天最多給爹洗過三十七塊。不過,那天也巧了,鄰村請振國他爸給做農(nóng)村門窗上面擋雨用的雨搭,一共做了整整三十七個。于是,我給公爹開玩笑說:“爹,你看,老天爺還不讓俺白給你洗呢。一塊尿布一個雨搭,還有錢賺。”爹聽后也大笑起來,用一句別人都聽不清楚的話說道:“就是俺秀英孝順!”
這幾年,不知怎么回事,爹說的話,俺娘和振國他爸都聽不懂了,只有我知道爹要做什么,爹在講什么。我經(jīng)常給大伙開玩笑說:“我是俺爹的翻譯官。俺爹每年都給俺開工資,拿好幾萬呢?!?/p>
爹聽了以后,總會咧開嘴高興地笑著,總是要說一句:“嗯,一分沒有。” 也總是說:“秀英,等我好了,我?guī)湍阆碌厝ジ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