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點著頭邊看邊說：“小伙子，你看看，那時候沒機器，咱們不管做什么全是手工，咱們古時候的人用簡陋的工具做最漂亮的活兒，很不簡單的噢！”

兩個“咱們”讓君子一下子感覺和老人很熟了，接下來，他們又一起走過“剖玉”、“成型”、“掏膛”、“上花”、“鉆孔”、“拋光”等做玉工序的模型，在最后一組，是做成成品的玉拿到玉器店出售，君子別的沒有注意，只注意到玉器店上的一條對聯(lián)：謙謙君子，溫潤如玉。不由得在心里笑了笑，農(nóng)民父母竟然給自己起了這么個“溫潤”的名字。

老人很健談，君子也很喜歡和他聊，一圈走下來，君子和老人把自己的前后三代兩人都聊過了，出了博物院大門，兩人聊興未盡，在君子的摻扶下，他們又一起登上了博物院門口不遠處的古城墻。

夕陽下的南京，夕陽下的河，夕陽下的古磚、老城墻，以及穿過古城墻來來往往、閃爍著五顏六色車燈的汽車，還有遠處整齊劃一的高樓、對南京充滿了感情的老人，這一切，突然讓君子心底浮動起一股力量，這股力量來得如此突然，而且如此的強烈，讓君子莫名地激動，他甚至有種恍惚的感覺，天上月亮的光直接聚成一束照到了他不知被什么遮蔽住的胸中，力量從腳底碎破的古磚源源不斷地傳來。天色暗了下來，他心里卻有些敞亮。

分別時，老人把一塊系著紅繩的玉送給了君子，老人笑著說：“作為咱們忘年交的見面禮嘍，也謝謝你陪我這個老頭子這么長時間。”

五一假期結(jié)束回到北京的君子，一切還像往常一樣，上班、下班、娛樂、吃飯、睡覺、很不情愿地被鬧鐘吵醒、上班、下班、娛樂、吃飯、睡覺，似乎身處一個漩渦中間，只是偶爾下班后走過高高的過街天橋時，看到來往閃爍著燈的汽車，看到頭頂朦朧的月亮，他會想起在南京古城墻上的奇特感受。想到它，也會激動。

老人送他的那塊玉，他放在了電腦機箱上。

一個周末。連續(xù)加班兩周的君子疲憊不堪，他回到家里后給幾個朋友打電話，想約他們喝一杯放松一下，沒想到他們竟然不約而同地都在加班，“加班加班加班！”陷在沙發(fā)里看電視的君子發(fā)了句牢騷，接著他就懷念起大學(xué)時每天睡到自然醒的神仙生活來。比起在街邊吃四塊錢的餃子都有點奢侈的大學(xué)，比起站商場里喊無數(shù)遍：“歡迎選購美德空調(diào)”才賺到二十塊錢的大學(xué)，他現(xiàn)在算得上是“數(shù)錢數(shù)得手抽筋”了，可是，可是，現(xiàn)在卻偏偏少了些讓自己笑得跟花兒一樣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