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大明神色如常,他像一尊佛像,渾身散發(fā)一種寬厚而自然的氣息,他一定神,用左手開始撥弦,音樂流淌出來,我們三個一起嚇了一跳,怎么回事,大明的吉他怎么突然彈得這么好,他不是左撇子,卻用左手彈琴,右手則用三分之一的斷指壓著指板,竟然也像模像樣。之前我們說要組樂隊,不過是開玩笑,我們聽著一些亂七八糟的歌,裝模作樣地排練,表面一副虔誠的樣子,其實大家都知道我們并不是干這一行的料。我們只是無事可做,精力充沛,左沖右突找樂子。當時我還買了一本關于貝司的書,翻過幾頁,畢業(yè)之后,我便把貝司鎖進衣櫥,看也不看。我打賭,耗子也一定是這樣。蘇礫也最多只去過KTV練歌。我們把所謂樂隊的夢想根本沒當回事,難道記住這件事的,其實只有大明嗎?
他投入地彈著,吉他的聲音出神入化,像一鍋沸騰的水,又像一根根雨絲直入心間。然后他一抬頭,看著發(fā)呆的我們,笑著招呼:“栗子,貝司!耗子,你的鼓呢?蘇礫,趕緊唱起來?!?/p>
然而我們好像都愣住了,動也動不了。尤其是蘇礫,他好像被什么一拳打倒了,站也站不穩(wěn)。就像當時他看到大明狠狠地親小魚一樣,瞬間崩潰。
他跳了起來,一腳踢翻了椅子,沖著大明大叫起來:“你他媽的什么意思?你就是說我總是不如你對吧?你總是讓我覺得自己不如你對吧?你永遠這樣,一副自以為是的樣子……你知道我喜歡小魚吧?你卻還是一直對她好一直對她好。你竟然還找了一個跟小魚這么像的女人要娶回家……”
我拉他:“蘇礫,你坐下!”
他甩開我的手,轉而沖我吼:“你喜歡大明吧?對不對?但他是怎么對你的?”
他又轉向大明:“你也一直喜歡栗子吧?你卻不跟她在一起,因為你知道她也喜歡你,你知道她在等你……我現(xiàn)在告訴你,我跟栗子也睡過,也睡過了!你以為她會一直等你嗎?你以為她有那么喜歡你嗎?她沒有!我告訴你,她沒有……”
我一個耳光扇過去。太用力。蘇礫立刻住嘴了。他的聲音陡然斷掉了,像是被無端切開一樣。連切開的痕跡,都那么清晰,嶄新嶄新的,他的傷口橫在那里,我的傷口也橫在那里,所有人的傷口都橫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