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多次的滅亡,每一次,都少不了熊熊大火吧?都少不了那一口口燒沸了、又燒干了的古井、老井、廢井吧?
地下總有水源,它們漸漸又都有了波光。但伸頭一看,與我在渤海國遺址看到的一樣,冷眼,總是冷眼。
我一直在猜測,那幾個清代的流放犯,狀如乞丐的大學者,那天歇腳的時候有沒有看到那口廢井?估計沒有。但是,后來那個又來了兩次的老人,看到了沒有?
如果看到了老井,看到了冷眼,我想,他們一定會陷入沉思。他們對那段歷史并不陌生,但也一定會對一座名城只剩下幾方石料、一口廢井的景象而深感震撼。我相信他們在震撼之余會對自己的遭遇更加達觀。在如此廢墟面前,科場案的曲直,親人們的屈死,只是變成了歷史褶皺中的微塵。
歷史很漠然,在多數(shù)情況下不講曲直,不講感情。比歷史更漠然的是自然,這幾個老人去擔柴的地方,正是一個火山口。面對火山口,時間的尺度更驚人了。相比之下,朝代的更迭以百年計,火山的動靜以萬年計。
其實,火山口也是一個廢井。它的冷眼,連地球都不寒而栗。
當然,這超出了那幾個流放學者的知識范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