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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于六點回到家。浩市的古董車停在柵欄外,但庭院前端的車位上并沒有藤治的尼桑瑪馳。信枝邊走邊想究竟該拿丈夫的哪些衣服給浩市換上,但浩市說只需毛巾就好?!拔一厝ヒ惶?。洗個澡,然后看情況再出來?!?接過兩條毛巾,浩市把一條鋪在椅背上,另一條鋪在座位上,坐進車內(nèi)。信枝始終為他撐著傘。隨后,信枝自己也痛痛快快地洗了個澡,換好衣服,立刻感覺清爽起來。
但坐在廚房的椅子上,思考是否開始按人數(shù)做土豆燒肉時,信枝擔(dān)心起久久沒有回來的丈夫,同時也擔(dān)心起那個小女孩。信枝飛快寫下的留言還放在原來的位置。不知道為了開車而一度回家的藤治是否讀到了留言。
那個孩子的家很遠,所以送她回家要花不少時間。而送到后,那家的人也許還請他進屋喝茶。如果是這樣就好,但或許是那孩子受傷了?不,從沒打電話這一點來看,難道是藤治自己出了事故?
信枝不斷考慮這樣那樣的情況,因此當(dāng)聽?wèi)T了的引擎聲傳入耳朵時,她一路小跑來到玄關(guān)前,推著已經(jīng)打開的門等待丈夫?!鞍パ?,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想到回來這么晚?!?“到底怎么回事啊,來個電話也好?!?
信枝責(zé)問著搖搖晃晃站在玄關(guān)墊腳石上的丈夫。丈夫沒怎么淋濕,但信枝還是一邊責(zé)問一邊伸手拍掉丈夫襯衫肩部的水滴?!澳莻€孩子呢?找到了嗎?”“沒有,我到處都找了,但哪里都沒有?!?
藤治動了動按在腹部的手?!暗俏艺业搅诉@個????!?藤治從襯衫中取出的,是毛已經(jīng)變干的松軟小貓。小貓在藤治的手里精疲力竭,似乎隨時都能睡著。用作繃帶的手絹已經(jīng)不見了,枯葉色的柔軟毛發(fā)間可以看到很大的傷口?!半x開家后,我立刻到‘房屋遺跡之森’看了看,這個小家伙正好爬出來,簡直就像落湯雞?;ㄉ诘氖纸伜苋菀装l(fā)現(xiàn)。” 藤治遞出手絹,信枝想都沒想就接了過來?!梆B(yǎng)起來怎么樣?”
信枝說不出話。她看了看丈夫,又看了看貓,最后再次盯住丈夫?!斑@小家伙也肯定想活下去。” “可是……這小貓,無論如何也……”“這不挺好嗎?無論怎樣,我們倆至死都會無數(shù)次想起死去的孩子。把小貓當(dāng)成孩子,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好好活下去,每次看到各種各樣的東西,就要一遍又一遍地想起他?!?這是藤治和信枝第一次談起死去的嬰兒。
信枝覺得應(yīng)該把沒找到的女孩的事通報警方,藤治卻笑她擔(dān)心過頭,說那孩子已經(jīng)不是無法獨自回家的年齡了。這倒沒錯。信枝的腦海里浮現(xiàn)出奇妙的空想,這讓她很頭疼。那孩子把手腳蜷在白白的肚子前,身體縮成一團,就那樣代替小貓,在森林的陰影下靜靜地閉著眼睛。
“在雨里閑逛了半天,很可能會得感冒。沒關(guān)系,現(xiàn)在肯定在吃媽媽做的熱乎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