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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的面試變成了關(guān)于岫玉的討論，身高與外貌完全是東北男人模樣的步凡說著吳儂軟語，和佟一琮討論了近一個小時紅山文化中的岫巖玉，佟一琮真是長了見識，不住地擦著淌下來的汗珠子，為自己對岫玉的了解慚愧不已。

步凡說，現(xiàn)在收藏界的古玉大多數(shù)都是良諸文化、馬家窯文化、齊家文化、龍山文化、石家文化以及商、西周、春秋、戰(zhàn)國和漢代的玉石，紅山文化玉石收藏不是特別熱門，可越是這樣越有前景。紅山文化里的玉石充滿了東北特色和薩滿信仰，仿生類的動物形和人物形玉石，攝象類的璧、環(huán)、箍形器和勾云形玉佩獨有特色。玉龍、玉豬龍、勾云形玉佩最具代表性。那條玉龍由一整塊墨綠色岫玉雕成，蜷曲的形狀像個 “C”字，昂首揚頸、彎背卷尾、吻部前伸、鼻端截平、梭眼上翹、頭部像是豬首。玉龍的背重心處對穿一孔。龍頭部分采用的是浮雕和陰刻的手法，龍身上下通體磨光，看上去像蟒又像蛇?？脊艑＜彝茰y，這件玉龍是紅山先民的神靈崇拜物或者氏族部落的象征及保護神，還可能是祭司祈天求雨的法器。

討論后的結(jié)果自然是步凡十分盡興。佟一琮力克群雄，鎩羽而歸，成為這家拍賣行的行政助理。佟一琮向程小瑜匯報工作，說起了步凡，“面試居然不談具體工作談岫玉，他到底是做玉石生意還是拍賣生意？”程小瑜說，“上海這么大，什么樣的人沒有？對玉石了解得那么多，說明人家善于學(xué)習(xí)。咱全當(dāng)長見識了，把工作做好，掙多多的錢才是王道！”

佟一琮自然是想把工作做好，可做好或做不好，不是他說了算，也不是客戶說了算，同事說了算，而是他的領(lǐng)導(dǎo)，他的頭。沒到一個月，步凡讓佟一琮又長了見識，連續(xù)對他噴了兩把火，一把比一把火烈，燒得他有些招架不住。

第一把火因為一件小事，小到佟一琮看來根本不算什么事，起因是拍賣行來了客戶，佟一琮把客戶讓請到步凡辦公室，有禮貌地出去了。客戶走后，步凡把佟一琮叫到辦公室，就行政助理是否應(yīng)該為客人沏杯熱茶或倒杯熱水的問題進行了深入淺出的討論。說是討論，基本是一言堂，步凡的講解細致又耐心，從職業(yè)素質(zhì)到個人提升再到公司形象，推古論今，內(nèi)外兼容。直說得佟一琮腦門冒汗，頭如搗蒜，恨不得有個地縫直接鉆回岫巖老家去。“細節(jié)決定成敗?！辟∫荤弥割^數(shù)著，這句話，步凡一共說了七次。

第二把火是關(guān)于一件漢代古玉的介紹材料，為了這件拍賣品，佟一琮查閱了大量資料，從時代、用途、名稱、尺寸都有詳實說明，從包漿、沁蝕、玉質(zhì)、形神、腐蝕、文飾、刀痕方方面面進行了細致分析。佟一琮打心眼里喜歡這件古玉，下足了功夫，自認為資料做得精細全面。他在心里比較，公司里除了步凡，沒有人能比自己更愛玉，也沒人能把資料做得更好。沒料到步凡沖出辦公室，將材料“啪”地摔到他的桌子上，質(zhì)問：“為什么沒寫這塊玉是熟坑的？這是多么重要的內(nèi)容，你知道嗎？”公司同事們的眼光立刻追到了佟一琮這邊，伸脖觀望的，竊竊私語的，各種情態(tài)佟一琮盡收眼底。步凡看了看四周，輕聲扔下一句，“到我辦公室?！辟∫荤抢X袋溜進了步凡的辦公室。步凡臉色鐵青，看著佟一琮的眼睛里噴著熊熊燃燒的小火苗。佟一琮說：“領(lǐng)導(dǎo)，我真不知道什么是熟坑?！辈椒才九镜嘏闹雷?，一雙眼睛瞪得黑眼仁外露出了白眼仁?！安恢朗抢碛蓡?？既然干了這行，就得琢磨這行，就得鉆進去。你不成為行家，怎么站住腳，難道你要當(dāng)一輩子的行政助理？一輩子給人打下手？”步凡稍稍停了下，眼風(fēng)橫掃佟一琮，“出土后未經(jīng)過處理或盤玩的叫生坑。否則叫熟坑，這件玉石是盤過的，潤度亮度比新玉還要好。如果不寫明這一點，是對這件玉石的不負責(zé)任，也是對客戶的不負責(zé)任。人家不知道的，會質(zhì)疑拍賣行在做假。這事說大就大，說小就小。別人不上心還好，一旦上了心，在圈子里傳出做假售假的名聲，拍賣行就倒了！”佟一琮說：“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步凡的聲音又高了八度：“明明是真的，為什么要讓人家質(zhì)疑？為什么要制造讓別人質(zhì)疑的機會？為什么不從自身找問題？我對事，但不對人，佟一琮，希望你認真反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