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像李蓮英這樣有實力的，他能不琢磨這事嗎？這個東西割下來，他不要了。刀子匠把它封存起來，隔了多少年，要得勢了，還要拿重金從這兒贖，這也是刀子匠撈外快的一種方式。這一套程序下來，有人說，這太監(jiān)當成了，早著呢。我們看《鹿鼎記》里頭，說這韋小寶，有人發(fā)現(xiàn)他不是太監(jiān)，硬要給他凈身。沒那事，因為太監(jiān)這東西凈身，非得自愿不可，你自個兒說個“不”字，誰也不會給你動手術，這是一個。第二個，你再看韋小寶那上司，尚膳監(jiān)總管海大富，他原先是順治老皇帝身邊的人，跟著老皇帝出家五臺山，后來回到宮里，查董鄂妃是怎么死的。這是金庸胡編亂造，你以為誰都能進宮當太監(jiān)呢？要這樣的話，我一咬牙把自己凈身了，進皇宮當太監(jiān)，把皇帝殺了，這能行嗎？它有一套嚴格的審查制度，類似我們現(xiàn)在說政治審查，你出身是怎么回事，三族九族里面有沒有反動派，都得問清楚了。你要是對頭的人，直接進到我這里，那還了得？

所以，那個時候，太監(jiān)是怎么當上的？靠推薦。比方說，李蓮英是太監(jiān)，他推薦的人，更值得信任。再一個，等于他是擔保人。原來是北京周邊地方的人當太監(jiān)，后來往遠了擴，到鄉(xiāng)村，河北一帶多。李蓮英他老家，包括魏忠賢老家，河北肅寧，都出了不少太監(jiān)，就因為有人給引薦。有人說，這個倒霉事兒，一刀下去，斷子絕孫，他引薦誰？可不是，你可別那么想，因為，人窮到一定程度，家族里真有誰進宮當太監(jiān)，跟皇上接近，每天都拿俸銀，拿現(xiàn)銀，這不比在家里苦熬著強多了嗎？前不久，上海警察部門公布了一個乞討排行榜，說某某被抓多少回，又送回來了，排第一的，都已經(jīng)三百多回了。為什么？很多農村窮得不像樣，有這么一位到城里來，兩腿一跪：幫幫忙，大爺賞口飯吃。他那錢，掙得比村子里人多，回去把小洋樓蓋起來了。大伙兒一看，這人真有本事，都跟他學，都到城里來要飯來。所以，這有個示范效應，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

當初，魏忠賢在宮里發(fā)達了，就帶動家鄉(xiāng)一堆人過來當太監(jiān)。所以，沒人引薦，你別想當太監(jiān)，你就真凈身完了，也是白挨這一刀，你進不去。我給你引薦，能白引薦嗎？我得要錢，你得給我介紹費。所以，這一行慢慢地形成了一條產業(yè)鏈。從引薦到進宮，一條龍服務。包括進里頭，不得檢查嗎？有的老太監(jiān)，在宮里待了多少年，各部門都打點好了，讓你順利過來，他就吃這個。北京有個中關村，以前是干嗎的？太監(jiān)村，專門住太監(jiān)的。當時，這個地方挺荒，人家不多，在宮里當太監(jiān)，當?shù)揭欢隁q，也干不動了，退了吧?？赏肆?，他不回家，就在中關村這地方買房，在這兒住著，干嗎？做掮客生意。老家誰來當太監(jiān)來找我，我給你引薦，來來回回的，他掙這個錢。所以，后來退休的太監(jiān)，在那兒住得特別多了，那個地方就叫“中官村”。中官，是中國古代對太監(jiān)的另外一種叫法。新中國成立以后，一琢磨，叫這名不好聽，改吧，就成了中關村。

有人引薦，這就進宮了。有人說，這總算合格了，也不是。還有好多事在里頭，你要想把這太監(jiān)當好，它也跟我們不少單位一樣，有三六九等。太監(jiān)，其實這種單一的叫法，是不對的，只有這一類人中的第一等，才能叫太監(jiān)。他總共分四等：剛一進宮，叫侍童，干嗎？給人刷碗，倒馬桶，干這個；再干好一點兒，叫監(jiān)丞；監(jiān)丞往上，叫少監(jiān)；少監(jiān)往上，才叫太監(jiān)。所以你看，大太監(jiān)，這是個尊稱。有人說，還有別的尊稱，李公公，王公公。那不對，“公公”是個貶義詞，只有皇上和娘娘，才能叫海公公，李公公，劉公公，要下邊哪個人叫公公，他得扇你嘴巴。一般來說，太監(jiān)平輩的，互稱李爺、劉爺，叫爺。要是小輩的太監(jiān)，比如說監(jiān)丞一級見到太監(jiān)一級，那張嘴就得叫師爺，這是尊稱。你想熬到太監(jiān)這個等級，且得停著時候一點點來。太監(jiān)在宮里很不容易，想出人頭地是特別特別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