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風(fēng)雨來襲時,天神會出來走動。小菲雅知道這件事,因為媽媽經(jīng)常跟她說天神的故事:閃電時,可以看見戰(zhàn)神阿瑞斯的矛,而打雷則是火神赫菲斯托斯用榔頭敲出來的聲音。
這個八歲小女娃一面努力克服內(nèi)心的恐懼,一面沿著泥濘的斜坡拼命爬向神殿,身上陳舊褪色的束腰短袖袍子,絲毫抵擋不住侵襲塞浦路斯沿岸的刺骨寒風(fēng)和滂沱大雨。她連頭頂也覺得冷,因為十天前媽媽剪光了她的金發(fā),好去除頭皮上的頭虱和跳蚤。即使如此,菲雅瘦小的身軀仍布滿腫塊和咬痕,大部分傷口只是很癢而已,但腳踝老鼠咬傷的地方始終又腫又痛,而結(jié)痂處頻頻破裂,一破掉便又有血流出。
不過這些都只是小事,小女娃奮力爬向高處的神殿時對此毫不掛懷。昨天媽媽生病后,菲雅跑去找城里的治療師。他生氣地叫她站遠(yuǎn)一點,他不上門去看那些遭天譴的窮人,也幾乎沒聽她解釋媽媽的情況,她告訴他媽媽不但下不了床,而且身體發(fā)燙,人很難受。
“去找祭司?!彼f。
于是菲雅一路跑過碼頭到阿斯克勒庇俄斯神殿,跟其他尋求指引與協(xié)助的人一樣在那兒排隊。排隊等候的人多少都帶著供品,不少人的藤籃里裝著蛇,有的帶小狗,還有人帶食物或紅酒當(dāng)獻(xiàn)禮。好不容易輪到她可以穿過高聳的廟門時,卻有一個年輕人攔住她,問她帶了什么供品來。她想告訴他媽媽生病的事,可是他也把她趕走,叫排在她后面的人上前,那是一個拎著木鳥籠的老人,籠子里有兩只咕咕叫的白鴿。菲雅無計可施,只得回家了。媽媽醒了,正跟一個菲雅看不見的人說話。然后她哭了起來,菲雅也跟著哭了。
暴風(fēng)雨在黃昏來襲,菲雅想起眾神會在天氣惡劣時現(xiàn)身,于是決定自己去跟他們說。
銀弓之王阿波羅的神殿就在發(fā)怒的天空附近,菲雅心想,如果她爬上神殿,說不定眾神會聽得更清楚。
此刻她渾身發(fā)抖,因為入夜后天氣轉(zhuǎn)涼,而且她擔(dān)心萬一讓山上的野狗聞到她腳踝的血腥味,情況可就不妙了。她在黑夜中踉蹌前行,膝蓋不小心撞到巖石,痛得她哇哇大叫。小時候只要受傷了,她就跑去找媽媽,媽媽總會摟著她,撫去她的疼痛。不過那是她們住在更大的屋子里時,那里有座花園,而且所有的叔叔都年輕又有錢?,F(xiàn)在上門的叔叔既老又臟,而且不會帶漂亮的禮物來,只給幾個銅環(huán)。他們不再坐下來跟媽媽說說笑笑,大部分人幾乎不開口說話。他們總是夜里來,菲雅會被趕出屋外,然后過一會兒他們就走了。最近根本沒有叔叔來,所以沒有禮物,沒有銅環(huán),也沒有吃的。
菲雅爬得更高了。在懸崖頂端她看見環(huán)繞神殿外圍的崎嶇巖臺。這兒叫作阿波羅崖,因為媽媽說過這位金發(fā)太陽神曾來歇過腳,然后才飛回天上他的戰(zhàn)車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