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真的對云說話,你千萬不要見怪,城市是一個幾百萬人一起孤獨生活的地方?!?/p>
——梭羅
現(xiàn)代心理學讓我著迷的一個地方是,它衍生的心理咨詢行業(yè),復興了一種古老的人類交流方式。曾經,這種古老的交流方式,由巫師和神父主導——那是一種徹底的高質量的交流。
在日常生活中,這種高質量的交流是稀缺的。我們每天會和很多人說很多話,但多半是事務性的、不引發(fā)情感的。比如,和同事說,這個月的PPT寫好了沒?和父母說,我挺好的,你們保重身體。和男女朋友說,晚上去哪家餐廳吃飯?最典型的一個場景是,春節(jié)一大家子親戚圍在一起,熱鬧非凡,談的大約都是:你今年賺了多少錢;我買了第三套房子;孩子考了第幾名;誰家的小舅子又升官了。
有一次看顧城寫給謝燁的信,顧城很委屈地提到,他在人前不會說話,他可以“對自然說,對鳥說,對沉寂的秋天的大地說,可并不會對人說”。他的笨拙常常惹人笑話,學也學不好,有一次他一激動,忽然對人說:“中國人不關心靈魂,見面就問吃了么,從來不問,你悲哀么?”
如此詩人式的矯情給別人抓住了把柄,第二天顧城一走近人,他們就依次問他:“你悲哀么?”
這是一個關于詩人的笑話。語言對很多人來說只是一種應酬的工具,而詩人把它當作了表達自我的載體,甚至等同于自我。這樣的語言,就像是熙熙攘攘的魚群里突然出現(xiàn)了一只大象,過于古怪,而且不合時宜,是一種荒謬的存在。也因為過于古怪,所以只能被視而不見。
可我們終究需要語言把我們和別人聯(lián)結起來。特別是在一些重要的時刻,比如有一天,你遇到了難題,陷入了低落(或者矛盾,或者無助,或者悲傷,或者憤怒,或者無以言表)的情緒里,你嘗試向身邊的人表達這種情緒,嘗試得到理解。
我們習慣了那種“看起來一切都很好 ”的交流。如果我們換了一種“我不那么好 ”的開頭,就會得到生硬而套路化的反饋,然后,我們會習以為常,又以同樣的套路來面對下一個人的嘗試。
嗯,就是這樣的,大家都這樣,一切都很好。
怎么?你還不好?那就是你的問題了。
我們無力解決自己的情緒問題,自然也無力解決別人的情緒問題。我們甚至害怕這些真正的問題,當我們有了標準化的答案,就可以套在任何一個問題上。所以即使當最親密的人向我們尋求幫助,我們在情急之時,也會把這些標準答案搬出來,連表達和語氣都像是經過統(tǒng)一的訓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