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讀毛澤東詩詞,第一次知道還有一個詞牌叫“十六字令”,毛澤東一口氣寫了三首,都是關于山的,分別是:
山,快馬加鞭未下鞍。驚回首,離天三尺三。
山,倒海翻江卷巨瀾。奔騰急,萬馬戰(zhàn)猶酣。
山,刺破青天鍔未殘。天欲墮,賴以拄其間。
這山真夠高的,先是“離天三尺三”,又要“刺破青天”,天要塌了,它還能頂著,“中天砥柱”,革命浪漫主義情懷。
“山”字似乎是無須解釋的,一年級小學生都知道。但《說文解字》中仍說得玄妙得很,它對“山”的釋義是:“山,宣也。宣氣散,生萬物,有石而高。象形。凡山之屬皆從山。所間切。”什么是“宣”和“宣氣”呢?存疑?!墩f文》中對“宣”字的解釋是:“宣,天子宣室也?!币孕f宣,語焉不詳,姑妄聽之。“山”有石而高,可以理解?!冬F(xiàn)代漢語詞典》即認為“山”是“地面形成的高聳部分”,也指“形狀像山的東西”。從前有一佳聯(lián):月來滿地水,云起一天山。是指天上白云蒼狗變幻的水汽如山一樣。
“山”字是最標準的象形字?!吧健痹诩坠俏暮徒鹞闹芯褪侵苯訉懗缮降臉幼樱腥柫⒌纳椒?。“山”字在文字中是“獨體為文”的“文”,即文字的母體和部首偏旁,由“山”構成的字有很多?!吧健币彩巧衩匦牡闹袊盼幕缟械?,《易經(jīng)》講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之中即有“山”,一陰爻上兩陽爻的“艮”卦即代表“山”,與天、地、水、火、風、雷、澤等并列,構成古人心中的萬物。
中國是崇尚山的民族,中國也有“第三極”——世界上最高的山,可與南極、北極并稱極點,已故歌手高楓在《大中國》中唱道:“珠穆朗瑪峰(兒)是最高山坡?!?/p>
自古,山都是尊貴、穩(wěn)固、高大、巍峨的象征,正好成為皇權、父權、夫權的最佳喻體??鬃釉疲骸叭收邩飞?,智者樂水?!薄对娊?jīng)》曰:“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惫茏右舱f:“平原之隰,奚有于高?大山之隈,奚有于深?”“山”是令人尊敬和景仰的?;实鄯舛U,要登泰山,文人興懷,必游名山。癡男怨女定終身,也要山盟海誓,“上邪,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今天的男女婚禮上的誓詞是:“我愛你,直到不愛你的那一天?!碧扉L地久與曾經(jīng)擁有,天壤之別。
“山”還是男人的、父親的、陽剛的,“父愛如山,母愛如水”,“阿里山的姑娘美如水,阿里山的少年壯如山”,“山不言自高,地不言自厚”?!吧健币巡皇悄亲匀坏纳搅?。
諸葛亮自稱“山人”,老虎美稱“山君”,佛家居“山林”,道家隱“仙山”,“山”中的文化博大精深,“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處”。
登山家要登山,理由只有一個——“因為山在那里”。山在那里,文化也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