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 年8 月15 日清晨,我們乘坐的小飛機在白茫茫的大霧中從諾姆(Nome)起飛,之后便無聊地一路向西飛去。我們此行的目的地是有愛斯基摩人生活的圣勞倫斯島。我們將在那里開始一段全新的生活。我和太太瑪麗將在當(dāng)?shù)氐膶W(xué)校任教。我們的計劃是這樣的,我的太太瑪麗負責(zé)一、二年級的教學(xué),我負責(zé)高中班。
越接近目的地,瑪麗和兩個女兒就越緊張。我非常理解她們的心情,一方面為接下來的生活擔(dān)心,一方面又迫不及待地想要一睹圣勞倫斯島的真實模樣。即使到現(xiàn)在,我仍清楚地記得,她們想要盡早看到我們將要生活好幾年的新家的那種急迫神情。
10 歲的梅雷迪思坐在飛機駕駛室后面,看上去很是沉著冷靜。她已有所準(zhǔn)備,她登機之前告訴我說,她知道生活在圣勞倫斯島尤皮克(Yupik)的愛斯基摩人之間將會是一種冒險,但她會勇敢面對這一切。我知道她這樣做是為了取悅于我,是為了向我表明——她永遠是支持爸爸的乖女兒。但我卻一點都開心不起來,我真的不想讓我的家人帶著任何負擔(dān)開始這次冒險。
6 歲的格雷琴活潑好動,但此刻她雖然有芭比娃娃相伴但卻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很高興的樣子。她雙手擱在窗戶旁,鼻子緊緊貼著玻璃,活脫脫一副囚犯的影像,我的心不禁一酸。
“媽媽,我們快到了嗎?”她問了不下十次,“我們是在地球的盡頭嗎?”
“差不多。”瑪麗回答她,順道用哀怨的眼神瞧了我一眼。
我凝望玻璃窗,腦子有點亂,同時在想很多事。
飛機要設(shè)法從霧的下面穿過,所以飛得很低,窗外深藍的大海一覽無余,感覺浪花似乎就要濺到機身。我注視著窗戶玻璃上倒映著的自己的影像,陷入了沉思。它困擾著我,因為它使我想到我曾做過的最差勁的決定。但不管怎樣,這一次已經(jīng)毫無退路。
的確,前路迷茫,但我仍堅定地告訴自己,向前走,決不后退。
終于,霧漸漸消退,好像是被上帝的手突然間拍散一般,一片淺褐色綿延不斷的苔原出現(xiàn)在我們的眼前,它看起來仿佛一大塊巧克力,充滿了誘惑;然后是光禿禿的低矮山丘,零零散散,點綴其間。
飛機忽然傾斜著繞過一個岬灣,大鵝卵石讓小飛機在相較之下顯得更小。
當(dāng)駕駛員把機翼拉平后便轉(zhuǎn)過頭,撥了撥遮住眼睛的頭發(fā),扯了下破舊的飛行夾克,模仿艾德·麥克馬洪(美國著名喜劇演員)的語氣鄭重宣布:“甘貝爾(Gambell)到──到──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