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們繞過甘貝爾岬的塞沃庫克山,我看到好大一片霧停滯在跑道上方。這白令海特有的霧,正以“嘲弄”的姿態(tài)歡迎著我。離地不到六米,我們進入霧層。等跑道出現(xiàn)時,我們已錯過大部分跑道。飛行員沒有爬升重飛,而是推低機頭,開始滑行。飛機在結(jié)冰的瀝青跑道上滑行,我們的身體都向飛機的一邊傾斜。我低頭看著機翼一路向前沖。我們正在陷入一場危機。一位朋友曾告訴過我,如果飛機即將要撞機,一定要閉上眼睛。因為劇烈的震蕩可能讓人的眼睛掉出眼眶,即使空難后存活下來,也可能因為失血過多而死亡。
我即將面臨死亡,可鎮(zhèn)定卻彌漫全身。我突然間完全沒有懼怕。我才不要閉上眼睛!曾經(jīng)有一輛水泥沙石車斜過來撞到我的汽車。當時所體驗到的緊張情緒,幾乎跟現(xiàn)在一模一樣。同樣的情形也出現(xiàn)在墨西哥一家旅館火災(zāi)。我住五樓,沒有逃生梯。火災(zāi)造成的緊張,而不是死亡的恐懼,迷惑我的意識??傊?,那一刻我感受到的是強大的冷靜──滿懷期待的冷靜。
看到飛行員在撞上凍原前幾秒鐘終于使飛機停下來,心里混雜著的解脫和失望,真是五味雜陳。我們直接撞在爛泥巴里。金屬撞擊聲“吱吱吱吱”響個不停。最終停下來的那一刻,每個人都差點被甩出座位。有一些乘客在哭喊,有一些人舉起手感謝上帝。
我冷靜地看著外面,濃霧正籠罩著我們。
飛行員問大家是否安好時,顯得十分恐懼。許多臉色慘白的愛斯基摩人還沒回過神來。
幾分鐘后,瑪麗騎著學(xué)校的三輪車來接我,雖然飛機已偏離跑道,但她絲毫沒有意識到我們剛才所經(jīng)歷的危險。我也是這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還在顫抖不已。
“家里一切可好?”我坐上前座后問她。
“問題多多。”坐在我身后的她摟著我,頭緊靠著我的頸部。她沒繼續(xù)說,我關(guān)掉引擎,轉(zhuǎn)身看著她。她慢慢把事情仔細道來。梅雷迪思遭到了無情的折磨。只要老師離開教室,其他同學(xué)就用橡皮擦丟她,把她的課本弄到地上,扯她的頭發(fā),叫她白人垃圾。顯然不止這些──瑪麗沒告訴我的事應(yīng)該還有很多。雖然風大,我可以從她泛著淚光的眼睛看出來。“什么玩意兒!”──她語氣中有無法壓抑的憤怒。
“也許我們應(yīng)該……”瑪麗低下頭,“也許我們應(yīng)該送她們回華盛頓,她們可以住在你姐姐的農(nóng)場?!?/p>
“她們走,我們?nèi)慷甲??!?/p>
“你說得倒容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