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坐什么都坐在邊上,椅子也好,窗臺也好,桌子也好,像要隨時準備逃走似的。此刻她坐在珍寧在博學(xué)派總部的舊桌子邊沿,腳尖支在地板上,身后的城市籠罩著一層薄薄的霧。她是個肌肉堅實的女人。
“我們得談?wù)勀阒艺\度的問題,”她的聲音未帶譴責(zé),只是充滿疲憊。那一瞬間,眼中的母親退去了雄心壯志,變成一個疲倦的中年女子,我仿佛覺得自己看透了她,可隨著她身板一挺,這種感覺也就蕩然無存了。
“不管怎么說,幫翠絲泄露出視頻的人是你,”她說,“其他人可能不知道,可我知道。”
“聽著,”我微傾身子,雙肘靠著膝蓋,“我只是相信翠絲的判斷,我信她勝過信我自己。泄露出視頻之前,我也不知道視頻牽扯了這么多事?!?/p>
我就知道拿我和翠絲分手的謊話很容易騙過伊芙琳,果不其然,自從我擺出這個幌子,她似乎對我更貼心,也更坦誠了。
“既然你已經(jīng)看到視頻了,那談?wù)勀愕南敕ò伞!币淋搅照f,“我們該不該離開城市?”
她想要我做出的回答顯而易見——不贊同幫助城市圍欄之外的世界——可我撒謊的技術(shù)并不高超,只能避重就輕,揀著實話糊弄過去。
“我有些害怕,”我道,“那邊危機四伏,現(xiàn)在出去不太明智。”
她想了一會兒,咬了咬腮幫子,我這個習(xí)慣也是跟母親學(xué)的。那些年我常常站在屋內(nèi),一邊焦急地等著父親,一邊咬著腮幫子,內(nèi)心灼燒般焦躁,不知回家的父親是何種角色,是無私派敬重和信任的領(lǐng)導(dǎo),還是打罵我不眨眼的魔鬼。
我不停地舔著咬傷的疤痕,逼著自己深埋下這段苦澀的記憶。
她站起身,走到窗邊,滿是憂慮地說:“最近我常收到一些令人憂心的報告,說有造反組織在暗中行動?!彼銎痤^,單眉上挑,“有人的地方就有組織的存在,這很正常,只是這來得有些快?!?/p>
“什么組織?”
“是個想沖出這座城市的組織。”她應(yīng)道,“他們今早發(fā)出一些告示,宣稱自己是忠誠者?!彼孟窨闯鑫颐嫔囊苫螅a充道,“忠誠者,因為他們覺得自己是效忠于這座城市建立的初衷的,懂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