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見電梯門開了,她的聲音傳來:“托比亞斯!”
她疾步沖來,緊緊抓住我那滿是黏稠鮮血的雙手,深色的雙眸瞪大,神情里全是害怕和憂慮。她急急地說:“你受傷了?”
她在關心我。母親還擔心我的安危,她一定是還愛著我,我的內心突然沖上盈盈暖意,原來她并未喪失愛的能力。
“這是愛德華的血,我把他抬過來的?!?/p>
“他怎么樣了?”
我搖搖頭說:“死了?!?/p>
我不知道除了這兩個字,還能說些什么。
她放開我的手,往后退了幾步,癱倒在休息室的一把椅子上。愛德華從無畏派退出后,是母親收留了他。在他失去了一只眼睛,沒了派別,沒了立身之地后,是母親教他重新成為一名斗士。母親的眼中淚花點點,手指微微顫動,愛德華的死對她的觸動如此之大,他們的關系絕非一般,可我直到現在才發(fā)現。在我童年的記憶中,自父親拽著她摔向客廳的墻壁之后,這是我見過她情緒最激動的時候了。
我壓制住這段回憶,就像把它塞入抽屜,可這抽屜卻怎么也盛不下它。
“節(jié)哀?!蔽易炖镞@樣說,心里卻不知自己為何說這么兩個字,我是真心地為母親感到惋惜,還是僅僅想得到她的信任?不管怎樣,我還是試探性地問道:“你為什么不告訴我這次示威?”
她搖了搖頭說:“我根本不知道這事。”
她在說謊,可我沒有戳破她,要想贏得她的信任,我絕不能和她起無謂的沖突,又或許愛德華的死已帶給我們太多的悲戚,我不該用這個問題去平添憂傷。有時,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對母親耍心機,還是同情她。
“哦,你可以進去看看他?!蔽覔现螅蛔匀坏卣f道。
“不了?!彼袂橛行┗秀?,“我知道尸體什么樣子。”她的意識似乎越飄越遠。
“我還是走吧?!?/p>
“別走,求你留下?!彼f著,還拍了拍身旁的座位。
我坐在她身旁,思緒萬千。盡管我告訴自己,我是一個聽從上司指示的臥底,可我依然覺得,我已經是一個安慰悲傷母親的兒子。
我們肩并著肩,呼吸的節(jié)奏漸漸一致,陷入了好似無盡頭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