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守道張了張嘴,卻不知如何回答才是。好在麹崇裕只是一笑而已,反而有些悵然嘆了口氣:“姓霍的如此說辭,乍聽上去還有一兩分道理,不然裴守約這幾個月忙得陀螺一般,便是要編一個他在外頭私交選人的時間地點都不容易,何況去坐實此事?我猜那設局之人是想著,這兩天正是吏選各項文書歸檔封庫的日子,也是新任官員們離京赴任的日子,裴守約再有能耐,也是分身乏術(shù)。這賄選之事,原本最易讓人相信,無論結(jié)果如何,只要事情隨著各位官員傳遍天下,所謂‘裴李’也會從美名變成臭名!
何況既有新任官員毆傷人命的案子在先,又有賄選的案子在后,如果能說動圣人,裴守約少不了一個丟官去職;就算案子沒有實證,不了了之,也總能為他留個后患;退一萬步來說,即使被證明是誣告,也完全可以推到霍標頭上,說他為免刑罰,胡亂攀咬。此事正是有百利而無一害,自然不妨一試?!?/p>
蕭守道不由自主點了點頭,隨即才意識到不對,忙又用力搖頭:“麹兄所言的確頗有道理,可事情究竟如何,誰說得清?咱們、咱們又不是設局的……這事是不是設局,不也還不清楚么?”
麹崇裕笑得有些漫不經(jīng)心:“二郎說得對,他們是怎么想的,我等的確無從知曉。我也只是知道,不管他們是怎么想的,這一次,定然會輸?shù)煤軕K?!?/p>
蕭守道臉色頓時一變,蕭守規(guī)也皺起了眉頭,又忙沖弟弟使了個眼色,叫他莫再開口,自己臉上多少帶出了點笑意:“玉郎此話怎講?”
麹崇裕輕輕嘆了口氣:“姓霍的主動出首破綻太大,所謂欲速則不達,此為其一;其二么,我雖不會算,裴守約卻是最會算的,不知怎地,我總覺得,如此下去,不但這賄選之名定然翻轉(zhuǎn),就是那毆傷人命,只怕也立不住?!?/p>
蕭守規(guī)臉色微沉,沉默片刻才笑了笑:“麹兄真會說笑!來,咱們喝酒!”
麹崇裕從善如流地舉杯送到唇邊,卻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停住了,目光在蕭氏兄弟臉上微微一轉(zhuǎn),笑容里多了一分輕佻:“這么喝酒好生無趣,要不,咱們今日就打一個賭?”
他閑閑地一指窗外:“今日這熱鬧若能順利收場,自然是我輸,以后大郎二郎但有差遣,崇裕必當從命;若是我不幸言中,待會兒此局會被翻轉(zhuǎn),那就算我僥幸了,日后么,旁的事也就罷了,在酒席之上,賢昆仲卻是要聽我的分派,喝酒行令,不得推辭!”
蕭氏兄弟相視一眼,又都轉(zhuǎn)頭看向了縣衙??h衙的堂前已是人山人海,大伙兒爭先恐后地瞧著最后的熱鬧。前幾日被提上堂的若干證人都已被帶到了堂上,正在依次簽字畫押,顯然就如適才的閑漢所說,立馬就要被移交到大理寺去了。
讓這位麹玉郎凡事都聽自己的么?蕭守規(guī)緩緩點了點頭,笑容有些冷:“玉郎盛情,敢不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