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案的后面，李治合上名冊，略顯蒼白的面頰仿佛也染上了夕陽的顏色，聲音里更滿是暖意：“這幾個月，李卿辛苦了。”

李敬玄恭敬地回道：“不敢當(dāng)，此乃微臣份內(nèi)之事，若有疏漏之處，還望陛下海涵?！?/p>

“李卿不必過謙?！崩钪屋p輕拍了拍案上那卷花名冊，聲音里滿是如釋重負(fù)的欣慰，“這十余年來，每到此時，彈劾吏選的折子都會堆滿此案?？纱朔暨x，不但朕這里清靜了，滿朝堂都不曾聽聞異議，長此以往，天下英才，何愁不能人盡其用？若朝中諸位臣工都如李卿，朕也能日日高枕無憂了！”

李敬玄忙欠身行禮：“陛下過譽了，臣惶恐！”他的姿態(tài)依舊恭謹(jǐn)，神色也依舊沉著，只是眉梢眼角到底還是流露出了幾分難以掩飾的光彩。

李治的目光在李敬玄臉上轉(zhuǎn)了轉(zhuǎn)，感慨地嘆了一聲：“朕何嘗過譽？想那數(shù)月之前，裴卿在朝堂上侃侃而談時，朕雖當(dāng)場就應(yīng)了，心里卻著實沒什么把握，這以身言書判選才，以長榜公布天下，事事并無前例，焉知后果如何？如今看來，裴卿所言果然不錯，他這吏選之改，的確是功在社稷，利在千秋！”

李敬玄臉上的光彩微微一暗，嘴角卻立時露出了笑意：“陛下說得極是。此次吏選，裴少伯事必躬親，勤勉之極，各司同僚不計得失，通力合作，唯恐有負(fù)陛下所托，方有今日局面?！?/p>

李治瞧著李敬玄的笑臉，笑容里也添了幾分真正的愉悅：“話雖如此，若無李卿坐鎮(zhèn)，諸事也不會如此順利。朕雖在深宮，卻也是聽說了‘裴李’美名的?！?/p>

李敬玄袖子一顫，垂下了眼簾?！芭崂睢?，天曉得這是誰傳出來的說法，不知情的人，只怕都以為那裴行儉才是吏部主官，而他李敬玄不過是個副手！偏偏如今人人都在當(dāng)美名傳誦，連圣人都覺得這是個好名號！他胸中百感交集，臉上的神色卻更是謙和：“不過是戲言而已，當(dāng)不得陛下如此夸贊?！?/p>

李治哈哈一笑：“不是朕夸贊，是長安人夸贊，是各地的選人在夸贊。想必不出數(shù)月，‘裴李’之名就將傳遍天下！”他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笑著搖了搖頭：“說來也是朕疏忽了，今日原該把這‘裴’也傳來才是，如今宮里都流傳著他面銓選人時出的幾樁奇事，朕倒想問問他到底是如何看出來的?！?/p>

李敬玄也笑：“不怕陛下笑話，微臣也曾問過裴少伯幾回，少伯卻是守口如瓶，不肯多說，陛下若能問出來，那是再好不過。只是今日少伯家中似乎有事，他午前便已封卷離臺，陛下只怕得改日再尋他回話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