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凡又完成了一部作品《淚王子》。他對電影總是那么不離不棄。他看過無數(shù)的中外電影，經(jīng)常抓著電話跟我訴說他所看到的電影情節(jié)，一說就是半個鐘頭，話中沒有休止符，我也不好意思打斷他，也因此我從他那兒獲得許多電影知識。

不知道他是傻瓜還是聰明人，我想他兩樣都是。平常他省吃儉用的，夏天一雙涼鞋，冬天一雙破球鞋，背的是臺灣最便宜的書包，出門總是搭經(jīng)濟艙，可是拍起戲來他決不手軟，兩千多萬港幣一部戲，自己掏腰包。你說他傻不傻？拍戲花錢像流水，朋友都為他擔心，他眨眨眼睛，一張帶著酒窩的笑臉，一派優(yōu)雅地擺擺手：“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那些想勸阻他的朋友只有口水一吞，把要講的話給咽了回去。

他的人生之路走得比誰都瀟灑都自在。對電影的癡迷，對電影的熱愛，令他勇往直前，一部接著一部往下拍。有時電影票房不如理想，他會說：“人家愛不愛看無所謂，反正我是百看不厭?！彼袝r也為別人不懂他的電影而沮喪，有一次他跟我說：“這是我最后一部戲《游園驚夢》?！蔽艺f：“不會的?！彼闷娴貑枺骸盀槭裁?？”我隨口說了句：“因為你會得獎?！彼吲d得不得了。過沒多久我告訴他我做了一個夢，夢里，他得了七十個大獎，我在臺上頒獎給他，他不小心沒接著，掉在地上，變成一堆金沙。我不知道這夢有什么征兆，不過他那部《游園驚夢》還真的在蘇俄捧回幾個大獎。我在想，他那種國父革命精神，在他有生之年還真的有可能給他拿到七十個獎項。到了那個時候，垂垂老矣的楊凡可能會沙啞地說：“這些獎項只不過是一堆金沙，對我來說，在我的創(chuàng)作過程中、在我的拍攝過程中，所得到的樂趣和電影完成后我?guī)еh(huán)游世界，那才是我真正得到的獎?！?/p>

楊凡很有眼光，他總能在演員還沒成氣候之前，就錄用了，等到那些演員成了大明星，他會再去發(fā)掘新人。一九八五年他拍《玫瑰的故事》，男女主角是周潤發(fā)和張曼玉，電影上演的時候，我和周潤發(fā)正在拍攝《夢中人》，周很開心地跟我報告，說《玫瑰》票房賣得很好，那時候周被封為“票房毒藥”，楊凡用《玫瑰》幫他解的毒，目前他已是好萊塢大明星了，演玫瑰的張曼玉也榮升了康城影后。記得在九八年，楊凡籌備《美少年之戀》的時候，在麻將桌上，拿了一張穿警察制服少年的照片給我們看，我驚為天人，要他馬上錄用。那位少年就是現(xiàn)在的大明星吳彥祖。

《淚王子》戲一開場，有位在樹林里拉著手風琴的年青人，他眼波迷蒙地沉醉在自己拉的音符里，仿佛他和音樂合而為一，讓你眼前一亮。這個年青人很陽光，很有朝氣。因為《淚王子》楊凡發(fā)掘了他。電影里只要他出現(xiàn)，你就看不見別人，他能掌握住觀眾的視線，這就是觀眾緣。很少用“迷人”來形容一位男演員，但這位演員是迷人的。

“講出來吧，你尋找的是誰，年輕的手風琴手，你快說……”林子祥唱得蕩氣回腸，我也聽得入了迷，電影早已結束，我還舍不得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