蘿拉?坎多(化名)自稱是一名網絡企業(yè)家和一名“性工作者”。以下陳述來自我們的網絡視頻對話記錄。
三年多了,倫恩每個月會來看我一兩次。從薩那縣開車過來少說也有一個小時的車程,不過倫恩好像并不介意。他說自己喜歡開車,開車能給他思考事情的時間。他就是個普通人。雖然事后很多人企圖讓我說出他有多么的變態(tài),但他在我眼里就是個普通人。而且,他既不吸毒也不吸煙,每次來找我都只是直奔主題,再喝上一點波旁威士忌酒,讓我陪他聊會兒天,就這么簡單。
我是通過自己的朋友德妮莎介紹做上這一行的。她可是個專家,專門為那些鮮與女性接觸的客戶服務。就算你足不出戶或者是坐在輪椅上,她都能上門服務。不過,我很少接這樣的客戶。我的??鸵痪褪菃紊頋h,要不就是自己的另一半已經對性沒有需求了的已婚男人。我會對每個客戶都事先做好調查,確保他們沒有案底才會接受他們的預約。要是他們想要毒品,我就會說,抱歉,我的日程已經排滿了。我從不吸毒,我當初進入這一行也不是要為了賺錢給自己買毒品。像我和德妮莎這種為了養(yǎng)家糊口而出賣肉體,卻堅持不趟渾水的女孩,你可能都沒怎么聽說過吧。不過,就像德妮莎所說的,像我們這樣的人比沃爾瑪貨架上的囤貨還要多。
這么說吧,我有一間公寓是專門用于日?!肮ぷ鳌钡?,但是倫恩并不喜歡那里。他對這種事情總是十分謹慎,甚至有點偏執(zhí)。他喜歡在汽車旅館里和我見面。他知道有幾家汽車旅館不僅提供價格優(yōu)惠的小時房,還不會向住客過問任何事情。他總是堅持要我先入住,然后在房間里等他。
有一天,他遲到了足足半個小時,這在我看來可是很罕見的事情。在房間里等他的時候,我早就擺好了酒水,取來了冰塊,還賴在床上看了一集重播的《派對時間》——就是米奇和肖娜?李終于在一起的那一集。就當我打算收拾東西準備離開的時候,他突然上氣不接下氣、滿身大汗地推門進來了。
“你好呀,陌生人?!蔽矣萌鰦傻目谖窍蛩蛄藗€招呼。
“別提了,小蘿。”他喘著粗氣說道,“該死的,趕緊給我倒杯酒?!蔽殷@呆了。在此之前,我可從沒聽過他罵臟話。倫德是個牧師,他說自己只有和我在一起的時候才會喝酒。我像往常一樣問他要不要趕緊開始“做正事”,沒想到他一口回絕了?!拔揖拖牒染疲 ?/p>
倫恩拿著酒杯的手一直在顫抖,我能看出他仿佛在為什么事情而感到憤怒。我給他倒了滿滿一杯,然后問他想不想讓我給他揉揉肩膀。
“不用了?!彼f,“我想要坐一會兒,想點事情?!?/p>
不過,他實際上一刻也沒有坐下來,而是在房間里來回地踱步,就好像想要故意磨穿地毯一樣。我了解男人,這個時候最好不要問他在想什么,要是他想好了自然會自己開口說的。他把杯子遞給我,示 意我再給他續(xù)一杯。
“帕姆想要告訴我些什么事情,小蘿?!?/p>
我當然不明白他在說什么,于是好言好語地勸他:“倫恩,你得跟我從頭說起?!?/p>
接下來的一刻鐘里,他都在給我講述他的教友帕米拉?梅?唐納德的遭遇,包括她是如何在一架日本飛機上遇難的,以及她曾經如何為他的教堂“核心小組”效力。
“倫恩?!蔽野参克?,“節(jié)哀順變。我想帕姆也一定不想讓你為了她那么傷心?!?/p>
他就像沒有聽到我的話一樣,只是在他的包里不停翻騰著。他總是帶著自己的小背包,就好像自己還是個小學生似的。他拿出一本《圣經》,啪的一聲在桌上攤開來。
我還以為他開玩笑呢?!澳阆胱屛矣眠@個來打你屁股嗎?”
不料,我這句話可犯大錯了。倫恩的臉一下子變得通紅,兩頰像金魚一樣鼓了起來。他長著一張極富表現力的臉,看上去總是那么的老實,因此人們對他都信任有加。他的表情把我嚇壞了,我趕緊忙不迭地道歉。
他嘆了口氣,開始對我娓娓講述帕姆和那條信息的事情,就是那個……你們是怎么說的來著?遺言?是的,就是她在墜機前用手機錄下來的那段話。
“這其中必有深意,小蘿?!彼靡环N毋庸置疑的口氣說道,“我猜我明白她的意思了?!?/p>
“到底是什么意思,倫恩?”
“帕姆一定是看到他們了,蘿拉。”
“帕姆看到誰了,倫恩?”
“那些心中無主的人。那些在被提的過程中要被留下來的人?!?/p>
其實我也是一個成長于浸禮會家庭的人,因此可以算是通曉《圣經》里的內容。人們也許會譴責我的職業(yè),但我從心底里知道耶穌是不會對我品頭論足的。就像我的女友德妮莎常說的那樣(她是個圣公會教
徒),耶穌的很多好朋友都是性工作者。
無論如何,早在“黑色星期四”事故發(fā)生之前,就知道倫德是一個末世論的信徒。你了解的,像他這樣的人從哪兒都能看出世界末日即將降臨的預兆來,比如9?11 事件、地震、大屠殺以及反恐戰(zhàn)爭之類的。他還真誠地相信,耶穌遲早會在彈指間把他們全都帶到天堂去,讓那些無神論者在偽基督統治下的世界里受盡折磨。他們中甚至還有人相信,偽基督已經來到了地球上,化身為聯合國領導人、個別國家的首腦,或者是宗教領袖之類的。后來,就連英格蘭爆發(fā)的口蹄疫和郵輪上蔓延開來的諾瓦克病毒都被他們視為了末日已經降臨的征兆。可是,對我而言,類似的事情都是一派胡言。上帝怎么會管那么多閑事呢?
為此,倫恩還專門送過我一套書,讓我認真閱讀,里面講述的全是諸如基督徒如何受到被提,英國首相又是如何變成偽基督的化身之類的廢話。我騙他說我都讀完了,可實際上我一眼也沒有看過。
我給自己也倒了杯酒,知道他肯定又要開始喋喋不休了。有時,倫恩也會給我講述他廣播節(jié)目里的內容。我一般都會假裝附和著,心思卻早不知道飛到哪里去了。相比之下,我還是更喜歡看電視,不喜歡聽廣播。
剛開始和倫恩交往的時候,我還以為他是一個嗜錢如命的新教徒,只會一味地鼓勵人們給教堂捐錢,或是宣傳為什么窮人也應該納稅之類的。我猜他不過就是個騙子而已,但是我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然而,在我認識了他一段時間之后,我發(fā)現他對于自己的信仰是真的深信不疑。雖然我也是一個正經的浸禮會教徒,但我對末日、地獄這類的說法從沒有當真過。
我知道,倫恩一心想要成為一個大人物,一個像倫德博士那樣的大人物。倫德博士和布萊克總統的關系非常好。除此之外,倫恩一直都很想舉辦一次有關新教的全國巡回演講。從某種意義上講,他的廣播節(jié)目就是他為巡回演講所做的一種嘗試,只不過播出多年仍然收效甚微。但不容置疑的是,他這么做也并不是為了賺錢,而是為了贏得信徒的尊重。我還聽說,他早就已經厭倦依靠他妻子的收入過活了。
“聽著,蘿拉?!彼o我念了一遍帕姆的遺言??晌医z毫也沒有從中聽出任何與世界末日有關的內容來。在我看來,可憐的帕姆倒是更關心她的狗。
倫恩并沒有放棄,他又開始滔滔不絕地向我論述,為什么那些孩子能夠毫發(fā)無傷地從空難中生還其實是上帝的安排。他很嚴肅地告訴我說:“他們本來是活不下來的,蘿拉。”
我承認這一點很奇怪。大概所有人都會覺得這很奇怪吧。我猜大部分人都會把這件事和9?11 相提并論。不過你是知道的,再奇怪的事情最終也會被人們接受的,不是嗎?就像是我所居住的這個街區(qū)最近總是停電一樣,經過幾個月的抱怨和咒罵后,大家對此很快就見怪不怪了。
“那個男孩。那個男孩……”他不停地喃喃自語道。他從《撒迦利亞書》里找出了一段經文,接著又翻到《啟示錄》。倫恩是如此地酷愛《啟示錄》,可是那里面的內容總是會讓我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我承認,好像是我的一句無心的話給他提了一個醒。“你知道《啟示錄》里最困擾我的是什么嗎,倫恩?”我說,“是那四個騎士。為什么非要是騎士才能向世人宣告世界末日的到來呢,還非得騎著不一樣顏色的馬?”
倫恩一下子愣住了,就好像我剛剛說的話褻瀆了神靈一樣。“你說什么,小蘿?”
我以為我又說了什么惹他生氣的話,于是小心翼翼地看著他,以防他會罵我。他像尊雕塑一樣直直地站著,眼睛飛快地掃視著?!皞惗??”我說,“倫恩,親愛的,你還好嗎?”他突然拍手大笑起來。這是我第一次聽到他笑。他用雙手捧起了我的臉頰,不停地親吻著我的嘴巴。“蘿拉?!彼f道,“我想你猜對了!”
我一頭霧水地問道:“你到底在說什么呀,倫德?”
可他的回答只有一句:“脫掉你的衣服?!?/p>
完事后他便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