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4)

晝顏 作者:井上由美子,百瀨忍


紗和離開酒店后,利佳子的手機收到一條短信。利佳子立刻起身奔著酒店的 903室走去。在房間的窗邊剛好看見酒店窗外在草坪邊對話的紗和和北野,他們顯得那么拘謹僵硬,然后各自離去。

此時,門鈴響了,利佳子把安全鏈掛上將門打開一條縫,門外站著一位看著比利佳子小幾歲的西裝革履的男人,輪廓清晰的面龐,容貌端正。

“你是晝顏小姐嗎?”利佳子點了一下頭,把安全鏈取下。

“今天可算是賺著了,沒想到遇到個大美女!”男子一邊脫下西服外套一邊說。這是一個皮膚曬得黝黑的型男,一看就知道是那種情場老手。

“你也不錯啊?!蓖永锏股纤炎犹ь^從鏡子里與型男的目光碰到了一起?!澳艽舳嗑??”型男問。

“五點回家,要去排練廳接孩子?!崩炎诱f著,把水杯準備遞給型男,看到型男走過來,利佳子把水杯馬上放到桌子上,型男抓住利佳子的胳膊,將臉湊上來準備與她接吻。

“一上來就?”利佳子用手擋了一下,從型男的臂膀中脫身,“我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只有電話號碼是真的。網(wǎng)上交友,這樣多好,都給對方以足夠的想象空間,這樣才有激情?!毙湍袕纳砗罂拷炎?,先把她的對襟毛衣脫了,然后熟練地拉開了連衣裙的拉鎖,用嘴唇親吻利佳子的脖子時,利佳子卻一下坐到床上。

“男人是不是都這樣,一見面就想做?我們女人可是先喜歡上才行,哪怕是這么短暫的時間里遇到的人?!崩炎诱f。

“可是把自己昵稱叫晝顏的女人,絕對不是想來聊家常的吧,我會讓你滿足的!”脫掉了西服背心,只剩下襯衫的型男,脫掉利佳子的連衣裙,然后把她按到床上。

“你看過《晝顏》這個電影嗎?”利佳子問著她身上的型男。

“啊,以前看過,上流社會的貴婦們在大白天賣春的故事,對吧?”型男說。

“是個講犯了罪必將受到懲罰的電影?!?/p>

型男對利佳子的話沒有絲毫興趣,敷衍地應了一聲。

剛回到家的紗和,把買回來的食材取出放到桌上,又去陽臺把洗曬好的衣物拿進房間。胡亂將本來應該疊好的衣物扔進箱子,這時怎么都不想做家務了,開著窗戶,抱著膝蓋坐在地板上,嘆了口氣。

紗和心想:坦白地講,今天真不想做飯。是不是因為遇見了那個人?那個人的聲音一直縈繞在耳邊,為什么我會對他念念不忘?

北野的聲音,像刀一樣深深地扎在了紗和的胸口上。時斷時續(xù)地,那個低沉的聲音……紗和取出手機,撥了俊介的號碼。

“喂,上班給你打電話的意思是……”電話里,俊介聽到紗和明快的聲音。

“怎么了?”俊介環(huán)顧了一下辦公室四周。他在美野和家具公司的市場部工作。

“今晚,想跟你在外面吃,行嗎?”紗和在電話里說。

“啊,今天可不行,要開個關(guān)于展覽的會?!笨〗檎f。

“我可以等你啊,啊,先去趟美容院吧?!奔喓驼f。“要是懶得做飯的話,可以買點什么回來也行啊,我吃便利店的飯也沒問題。”俊介起身,捂著嘴力求小聲地打著電話,離開辦公桌。走到過道時與迎面過來的長谷川美鈴肩膀相碰?!熬瓦@樣吧,啊,掛了啊!”俊介掛了電話。

到底怎么了?俊介走到咖啡機前取了一個一次性咖啡杯準備給自己倒一杯咖啡,這時手機傳來了一聲短信音,打開一看,是美鈴發(fā)來的。

“是你老婆打來的電話吧?”美鈴寫道。

“你真行!”俊介盡量簡單地回了一句。

“科長的事情我無所不知哦?!泵棱彽亩绦篷R上回過來了。

俊介一邊喝咖啡,一邊回了一句:“真的?不會吧?”然后回到自己辦公桌。

“開完會,吃飯去?就咱們兩個?!薄熬驮蹅儍蓚€”的后面跟著一個接吻的符號。俊介坐著轉(zhuǎn)椅轉(zhuǎn)到能看到美鈴辦公桌的方位,在俊介左前方位置的美鈴從筆記本電腦上探出臉撅起嘴唇給了俊介一個飛吻,這不是找事嗎!俊介有點恐慌時,美鈴的短信又發(fā)了過來。

“不行么?”

“兩個人去的話會讓人誤會的?!笨〗榛貜偷馈?/p>

“我就是想讓人誤會?!焙竺嬗指艘粋€接吻的符號。

“我才不想因為你而讓人誤會呢。”俊介又回復。

“哇——(哭)。我就喜歡你這樣的男子氣概。”美鈴回復。喜歡?有點驚恐的俊介看著遠處的美鈴,美鈴把雙手放眼前做哭泣狀。真可愛啊,俊介轉(zhuǎn)向美鈴相反的方向,總算松了一口氣。

簡單地做了點晚飯,紗和開始在手機上搜索。

“那是什么來著……四斑葬甲蟲?!逼聊簧铣霈F(xiàn)了蟲子的照片和說明文。

“不過它們也太臭了啊……”

正讀著說明文,手機屏幕下方出現(xiàn)了赫然打著“你想偷情嗎?這里是成人相識的廣場”的廣告條。多么蠱惑人心的廣告語,紗和不由自主地點開了。

“誠先生,二十九歲臨時工,征集能不顧一切和我做愛的人”,“三津子,四十六歲專業(yè)技術(shù)人員,尋找平日下午三點以后能讓我滿足的人,我和丈夫已經(jīng)三年沒有做愛了”,“小桃,二十六歲服裝業(yè),想要更大的刺激”……旁邊附帶著有所遮擋的照片和簡歷,一排一排的。

“我的天呀……”紗和凝視著手機屏幕,忘了鍋里咕嘟咕嘟煮的東西。

“打擾您了。”第二天早晨,紗和去樓下倒垃圾,兩個男人走過來和她打招呼。

”我是小泉警察局的西山?!闭f話的人把警察證件舉到紗和眼前給她看,另一個像是他的手下的人站在他身后向紗和鞠躬行禮。

“有什么事嗎?”紗和想,口紅還沒歸還,不會是……“我們想向您了解一下上周火災的事?!本煺f道。

“啊,你說的是那天著火的事??!”紗和嚇了一跳,不由得反問了一句,西山微微點了下頭。

“石黑先生的夫人您認識么?”西山問道。

“不認識,我們家離得遠著呢?!奔喓驼f完望向石黑家的方向,竟然看見智也朝這邊走過來。紗和皺起眉頭。

“有什么情況嗎?”西山問。“沒有,我什么都不知道?!奔喓陀行┎荒蜔┑卣f。西山和手下識趣地離開。這時智也已經(jīng)走到公寓樓的門口了。

“你怎么知道我家在這兒?”紗和可不想招惹不必要的麻煩,她跑到智也跟前擋住他。

“你說過你家在利佳子家附近的公寓樓?!敝且舱f。

“趕緊離開!讓我們小區(qū)的人看見了不好?!奔喓妥⒁庵車膭屿o,可智也卻不在乎。

“我現(xiàn)在根本就聯(lián)系不上利佳子,你見了她能不能讓她給我打個電話?”智也要求道。

“她說早就跟你分手了。”紗和把之前利佳子跟她說的意思直接告訴了智也。

“分手了?”智也問。

“對,別指望了,拜拜?!奔喓蜏蕚潆x開,可智也卻一把握住了紗和的胳膊,“放開我!別胡來!”紗和喊道。

“求求你,就讓我再見她一面吧!”智也深深地鞠了一躬。

“有本事你自己去找她呀?!奔喓碗m然壓低了聲音但還是譏諷道。

“那不是惹她生氣嗎?利佳子非常愛護家庭的……”智也辯解著。

“如果真愛家的話,才不會跟你胡來呢!”紗和說。

“不就是隨便玩玩么?”智也說。

“就這么愛玩?她可是個有老公的人啊,被她老公發(fā)現(xiàn)了要向你提出巨額索賠的?。 奔喓蛧樆V且舱f。

“這種感覺你不明白?!敝且舱f。

“哦,是嗎?”紗和真一時無語,甩下智也向自己家走去。她不知道世上竟有如此愚鈍固執(zhí)的人,也沒想到當她回頭的時候,會看到智也蹲在地上哭。

“哎,我說你別在這兒哭啊……”紗和想盡辦法勸阻智也哭泣,卻沒察覺到,這情形被她的婆婆慶子看見了。

“從只有女蜂王才能產(chǎn)卵這樣等級分明的事情上足以看出昆蟲是有社會性的?!?/p>

同一天,穿著白大褂的北野正在教室上課。幾乎沒有哪個學生認真聽講。北野平時上課基本是這樣,北野操作電腦讓大家從顯示器上看他抓到的四斑葬甲蟲的畫面。

“但是,這只叫四斑葬甲蟲擁有固定的雌雄交配的生殖方式,和人類的一夫一妻制一樣……”北野在黑板上寫下“一夫一妻”時,腦海里浮現(xiàn)出那天和紗和你一言我一語交談時的畫面。

“老師,什么是生殖啊?”從北野身后傳來了女生的問話,這是班上最成熟的女生后藤南的聲音。

“生物制造子孫的過程?!北币邦^也不回地答道。

“老師,你現(xiàn)在是不是在想那種事呢?”小南的問題讓教室里的學生偷偷笑了起來。

“老師也交配么?”小南繼續(xù)大膽地提問。

“后藤,現(xiàn)在是上生物課。”北野從講臺走下來,走近后藤。

“人也是生物吧,請老師回答提問,同學們都想知道呢?!毙∧险酒饋韱?,教室里的同學有的拍手,有的喊叫起哄。這些學生真是無法無天,北野正想辦法時,哐當一聲有人推門進來,是啟太。

“木下……”北野說。啟太一言不發(fā)地從北野身邊走過,走到自己座位一屁股坐下。

紗和騎車來到瀧川家??粗溆诮纸堑倪@棟白色別墅,紗和下了車,正要按門鈴,里面?zhèn)鱽韾偠囊魳仿暫秃芏嗳说恼f話聲。里面干什么呢?紗和想偵察一下了解個究竟。

“在這干什么呢?”

一個中年男子走過來問紗和,寬松的T恤,外穿黑色和風上衣,還背著一個大包,長得還算英俊,就是胡子拉碴的?!澳抢炎拥恼煞騿幔俊奔喓蛷娧b鎮(zhèn)定地問道,這男的卻不理紗和,直接按了門鈴。里面?zhèn)鱽硪宦暋罢l啊”,一聽就知道是利佳子的聲音。

“加藤?!蹦凶哟饝?。

“等下,這就來了?!遍T打開后,加藤有些躊躇地往里走著?!按蠡飪簞偟降貌畈欢唷!崩炎映霈F(xiàn)在門口。

“先借廁所用一下?!奔犹僮呱系匕?,光著腳換上拖鞋?!白叩筋^向左拐就是。

紗和你也進來啊!”利佳子叫著紗和。

“你們家正忙著呢吧?!奔喓拖騻鱽硪魳仿暫腿藗冋f話聲的里面看了一眼?!袄瞎珕挝坏娜藖碜YR我們的喬遷之喜?!?/p>

“看著蠻像個家庭主婦的利佳子,”紗和說,“出來一下說好嗎?”然后走出大門。

“怎么啦?”利佳子問。“你那個男朋友這回可跑到我們家公寓樓下來了,如果再來恐怕要弄出大麻煩來啊,你趕快和他說說吧。”紗和說。利佳子剛想說什么時,利佳子的老公瀧川走到門口。“怎么回事?”他穿著看上去還不錯的襯衣,藏藍色的毛衣圍在肩上。

“啊,這是紗和啊,就是之前打電話的那位?!崩炎于s緊打馬虎眼,瀧川禮貌地說了你好,微微點頭示意,紗和也只好點頭問好。

“我說,你倒是請人家進來?。 睘{川說完,自己回屋了。

“沒事,我……不知道她要來……算了。快請進,請進。”利佳子笑著招呼紗和進屋。紗和發(fā)現(xiàn)從家具齊備的客廳過去,是個鋪滿草坪的院子,足有二十個榻榻米大小,不,比這還要大,遮陽傘下坐著十幾個客人,有人在做燒烤。

“好厲害!”紗和不由得叫出聲。

“我老公在一家出版社工作,你知道《BONITO》這個雜志么?他是主編?!崩炎与S手取了本雜志給紗和看。封面上醒目地印著“平日晝顏妻特輯?主婦怎么就不能談戀愛”,刺入眼簾,想起來了,俊介在家看的就是這本雜志。這時兩個小女孩過來向紗和問好,紗和也微笑著問好。

“你好,我叫陽菜?!?/p>

“我是姐姐真菜,歡迎你來我們家玩?!泵妹藐柌税藲q了,姐姐應該上初中了。兩人都很活潑可愛。

這時上完廁所的加藤走到人群里來。“你好,我叫陽菜?!?/p>

“我是姐姐真菜,歡迎你到我們家玩。”兩個小姑娘非??蓯鄣貑柡?,加藤卻沒任何反應,一臉的嚴肅和木訥。

“……好可怕喔?!眱蓚€小姑娘愣在加藤面前。

見狀,利佳子過來安撫女兒,讓她們?nèi)e處玩,然后轉(zhuǎn)向加藤:“我叫老公來?”

“不用……”加藤生硬地說,然后向院子里走去。他從背包里取出油畫。畫中一對男女抱在一起,全裸,色彩鮮艷奪目。妹妹陽菜鉆進人群偷看,真菜一下子捂住了她的眼睛。

“性感!”

“這個好!”編輯部的人大贊。

啟太被叫到了校長辦公室。校長、副校長和北野老師已經(jīng)等在那里。見他一進門北野站了起來,指著自己身旁的沙發(fā)示意他坐下來。

高橋茂子,也就是校長,她是個中性的女人,雖然留著長發(fā)卻絲毫沒有女性的柔美,加之職業(yè)裝、馬甲的裝扮,這個校長給人冷漠而嚴厲的感覺。

“好好做個決定吧,高中不畢業(yè),工作都不好找。 ”校長如是說道,不留一點余地。

“我才不想要什么工作呢?!眴⑻f。

“那以后靠什么生活?憑自己的力量工作才能得到報酬生活。這就是所謂的生存呀?!北币敖逃龁⑻?/p>

“老師,你問我為什么不跟警察坦白那些人在撒謊吧?”啟太告訴北野,“我是為了向那個偷情的女人要錢?!?/p>

“木下!”北野沖啟太吼道,反而是茂子說了聲北野老師,示意他克制自己的情緒。

“怎么回事?”茂子問啟太。

“我要是威脅那個女人不給錢就告訴她老公,估計會得到不少呢。也許還會和我發(fā)生點什么呢?!眴⑻骼锪鳉獾卣f著。

“你說話注意點分寸和自己的身份!”北野繼續(xù)訓啟太。

“你們太幼稚了?!眴⑻驯币啊⒚舆€有茂子旁邊坐著的副校長增澤雄二看了一圈說,“我說的才是生存,你們這些做老師的就會拿那些無聊的蟲子說事,能教大家點真本領(lǐng)嗎?退學?你們隨便!”說完,啟太站起來走出了校長辦公室。

“哎,木下!”正要去追的北野一腿撞到桌角,摔倒在地,眼鏡掉在地板上,鏡框摔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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