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這幫碰瓷的不就是靠糾紛吃飯的嗎?權(quán)藤差點兒又脫口而出。
“難得權(quán)藤先生這么爽快,雖然很不好意思,但我還有另外一件事要求你。”
權(quán)藤看看周圍,壓低聲音問:“什么?”
“我現(xiàn)在還只有一個大概的計劃,細節(jié)還沒決定好呢?!?/p>
“你說什么呢?”
“能讓我拍幾張你被我揍的相片嗎?”
權(quán)藤瞪大了雙眼,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意思,不由自主地說了句“反對暴力”。
“沒什么,就是裝裝樣子,拍個照而已。”
“你要傳出去嗎?”他想象眼前這個人將自己可悲的樣子到處張貼,使得家人、同事一齊恥笑他的光景,不禁怒從心起。
“不會的,你放心吧。權(quán)藤先生只是個演員而已,我很期待你的演技哦?!?/p>
岡田看著少年的背部,忍不住說:“唉,這又是怎么搞的???”
三天前,在人行橫道前,被溝口掀起衣服,得到“這是被老爸虐待的”之鑒定的,也是這個少年。因為當時是放學(xué)時間,只要再在同樣的時間守在同樣的地點,應(yīng)該還能見到他。雖然想法單純,但真的又見到了。
少年因為無法掌握所處的狀況,顯得有點不知所措。岡田知道這少年名叫“坂本雄大”,便對雄大撒謊道:“我是醫(yī)生,能讓我看看你的傷勢嗎?”并把他拉到了路邊。然后,趁少年還處在混亂中,掀起了他的襯衫。
三天前溝口看到的傷痕還在,只是那上面又多了一道傾斜的淤青。
“這是新傷吧?”岡田盡量與少年保持一段距離。他并不擅長向他人表達不必要的同情或同感,因為經(jīng)驗告訴他,凡那樣做都不會有好結(jié)果,他從孩童時代就知道。每當他準備為別人排憂解難,都會被責罵說:“別做多余的事情?!庇绕涫悄赣H,會罵得更厲害。母親經(jīng)常說:“你少管別人,先保證自己的成功再說?!?/p>
輕輕一碰,少年就做出吃痛的反應(yīng)?!澳銢]有媽媽嗎?她沒辦法阻止你爸做這種事嗎?”
“要是阻止了,被揍的就是媽媽?!?/p>
“是嗎??”岡田說,“原來你在保護媽媽啊,真厲害。”
少年似乎沒想到自己會被夸獎,撇著嘴角,就像遭到了偷襲一樣。他在拼命阻止感情外露。
“你爸為什么要對你做這種事?這樣對你很久了嗎?還是他最近失業(yè)了,才這樣做?”
“爸爸有工作,他還說是個好公司。”
“好公司嗎?真羨慕他啊。他幾歲了?”
“應(yīng)該是三十一歲?!?/p>
“那可真是個年輕的老爸啊?!庇袀€十歲的孩子,應(yīng)該是二十出頭就結(jié)婚了。
少年點頭。
岡田又問了幾個問題,想弄清他父親施暴的原因,但少年不太愿意回答。應(yīng)該是對岡田這個陌生人,而且是看起來明顯很可疑的陌生人存在抵抗情緒吧。更重要的是,少年并沒有意識到父親的行為有多么惡劣。
首先是用來毆打少年的工具,岡田問出是用打結(jié)的細繩制成的手工道具。
“那是牢頭對犯人用的東西吧?!睂镄÷曊f,但雄大似乎沒聽懂。
然后他又得知,父親理所當然地把暴力說成指導(dǎo)或管教,以此來欺騙少年。
雄大小心翼翼地說,父親打我是因為我做錯事了。岡田具體打聽了那些所謂的“錯事”,卻根本不覺得其中有什么“錯”,因此感到萬分無奈。
“你這個后背,我要拍張照哦?!?/p>
“啊?!?/p>
岡田不由分說地從口袋里掏出數(shù)碼相機,給少年的背部拍了照。由于逆光,還換了好幾個角度拍。
“等等,你在干什么?”少年開始害怕了。
“這個傷痕范圍很大,一看就很清楚了。”岡田說,“你身上有比較明顯的痣或者傷疤嗎?”他又問。
“痣?”少年小聲說,“這邊有。”他指了指右肩部位?!皯?yīng)該在這附近?!?/p>
岡田扯開他的衣服,那里確實有個一角硬幣大小的黑痣。
“這個足夠了。你爸爸知道你有這個痣嗎?”
“嗯。他經(jīng)常說那東西長得像人的眼球,很惡心,還總為這個生氣?!?/p>
“這也太扯淡了吧?!?/p>
“扯淡?”
聽到少年不知詞意,只是學(xué)舌的蹩腳發(fā)音,岡田苦笑道:“你父親做得太過分了?!?/p>
少年沒有回答。
“你可能沒見過別人的老爸是怎樣的,所以我來告訴你吧,這種行為明顯太過分了。雖然我老爸老媽也不是什么好人,但你老爸更過分啊。你老爸打你可能有特殊的理由,但你根本沒有錯啊。”
“可是??”
“唉,不過溝口先生也說,想阻止這種家庭暴力基本上是不可能的。所以你只能努力忍耐,直到長大。當然你也可以逃走?!?/p>
“可以逃走?”
“哪怕是在你爸快要揍你的時候逃開也行啊。不是叫你反抗你爸,也不是叫你憎恨他。打個比方,你跟一條狗再怎么親近,那家伙要咬你的時候,你也會躲的吧。下雨要打傘,黃蜂來叮你,你肯定要跑。道理是一樣的。無論再怎么愛自己的雙親,要是他過來揍你,你也要跑。要是他罵你,你就說‘我很喜歡爸爸,但我不喜歡痛’,就好了。老爸跟暴力要分開看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