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道沖見眾人的目光都瞧著自己,勉強(qiáng)笑道:“靈貞,你剛被古長老從陰老魔手中救下,這里是本宗主峰。忘了告訴你,今日正是本宗三千年大典,見到你能回來,大家都好不歡喜……”說到這里,卻是說不下去了。
旁邊的素蔑貞雖極力抑制,可淚水仍止不住落了下來。素靈貞偏頭瞧向素蔑貞,柔聲道:“姐姐,道沖不肯對我說實(shí)話,姐姐最不會騙人的,九瓏去了哪里?”
素蔑貞忍淚道:“妹子,你剛剛回來,快讓姐姐瞧瞧身子有什么不妥,你被陰老魔擄去那么多年,每日里吃得好不好?能不能睡得香甜?”
眾人見素蔑貞堂堂一名五級玄修,被素靈貞的問話逼得語無倫次,心里都哀傷至極,可是在一位母親面前,誰又忍心親口說出她女兒的死訊?
素靈貞輕輕一笑,道:“連姐姐也開始說謊了,是了,你們將九瓏藏了起來,待會兒是要給我個(gè)驚喜。九瓏今年也不小了,說不定早嫁了夫婿,便是生了寶寶也不出奇。她若抱著寶寶出現(xiàn)在我面前,我還真的要被嚇一跳?!?/p>
她從靈偶中站起身來,走到高臺上舉目四顧,身子卻在微微顫動(dòng)個(gè)不停,臉上早就布滿了淚水。原承天心里明白,素靈貞早從眾人的神情中瞧出不妙來,只是她的心里還存了一絲指望,總覺得會有奇跡發(fā)生,九瓏會在下一刻活生生地出現(xiàn)在面前。
素天問重重嘆了口氣,道:“靈貞,你剛剛回來,實(shí)不該告訴你這個(gè)噩耗,可你身為九瓏的母親,又怎能瞞你?只不過九瓏雖死了,可原小道友卻有辦法讓她轉(zhuǎn)世重生?!?/p>
聽到“噩耗”二字,素靈貞的臉色已蒼白如紙,身子搖搖欲墜。等素天問說出“九瓏雖死了”之句,哪里還能禁受得住,一時(shí)天旋地轉(zhuǎn),倒在了荊道沖的懷中。
高臺上一陣忙亂,天靈宗這場三千年大典眼看是無法進(jìn)行下去了。原承天此刻在兩名天靈宗長老的護(hù)送下,再次前往沖玄洞,以安置九瓏的元魂。這件事是老祖親自交代下來的,天靈宗自然視為頭等大事,不惜派出兩名長老隨護(hù)。
三人沒離開多遠(yuǎn),就聽到素天問的聲音遙遙傳來:“本宗此次大典雖事故頻頻,然我仙修之士,豈能畏難不前?天靈宗三千年基業(yè)穩(wěn)如泰山,不容任何人輕侮,素天問在此立下誓言,凡本宗敵人,縱是追到九淵地宙,也絕不放過?!?/p>
此時(shí)傳來雷鳴般的掌聲,原承天身邊的兩位天靈宗長老亦是緩緩點(diǎn)頭,目中露出堅(jiān)毅無比的神情來。
素天問的聲音繼續(xù)道:“素某謹(jǐn)代表天靈宗四大長老及六大護(hù)法宣布,原天靈宗首席荊道沖為天靈宗第十七代宗主,凡我天靈宗弟子,須謹(jǐn)遵新宗主號令,不得有誤?!?/p>
這次傳來的掌聲更加熱烈,看來荊道沖被擁立為宗主,已是眾望所歸,原承天既替九瓏歡喜,又暗暗傷心,不知道九瓏得知這個(gè)消息時(shí),是哪年哪月了。
此時(shí)已到了沖玄洞,一名長老打開洞口禁制,三人魚貫而入,再緊閉洞口。原承天將置放九瓏元魂的小瓶取了出來,兩名長老見到瓶子,皆是一奇,這少年修為雖低,卻也有這靈域之土,可見這少年的來歷也大為奇特了。
不過兩名長老此刻心中早將原承天視為天靈宗弟子,只盼原承天的手段越強(qiáng)越好,法寶越多越好,如此才能保證九瓏安然轉(zhuǎn)世,又哪里有閑心去管這靈域之土的來歷?
原承天將九瓏的元魂小心翼翼地取出,開始念動(dòng)安魂定神法言。兩名長老怎敢打擾,無不屏息靜氣盤坐在一旁,一心一意為原承天護(hù)法。
這安魂定神法言足足念了三日,這期間原承天不眠不休,渾忘了周遭的一切事情。
總算將安魂定神法言念畢,原承天閉上眼睛,略作調(diào)息。兩名長老欲言又止,看來還是不敢上前打擾。
原承天感覺有異,忙睜開眼睛,道:“九瓏元魂已然安放在瓶中,兩位前輩有何話,但說無妨?!?/p>
一名長老笑道:“素長老與宗主在洞口已等候多時(shí)了,只是小道友正替九瓏安魂,不便打擾,是以也不敢擅入?!?/p>
原承天慌忙站起身來,道:“這怎么敢當(dāng)?”
兩名長老微微一笑,這才打開洞口,以素天問為首的一行人走了進(jìn)來。除了素天問和古長老外,就是荊道沖以及素氏姐妹了。至于其他護(hù)法,自然要在外安排事務(wù),這新宗主初立,宗中事務(wù)繁忙,他們哪里能抽出身來?
素靈貞眼睛仍然紅腫未消,反倒是素蔑貞神情平靜。不過想來她也一定大哭過幾回,只是她性情百變,該哭就哭,該笑就笑,別看她現(xiàn)在神色從容,說不定哪句話觸動(dòng)了她,仍會大哭一場。
素靈貞盈盈走來,向原承天深施一禮,道:“小女后事,全仗道友維持,素靈貞感激不盡?!?/p>
原承天忙道:“晚輩敢不盡力,以不負(fù)老祖及諸位大修所托?!彼娝仂`貞只是一名九級真修,心中暗覺納罕,這素靈貞的仙基極佳,按理說成就不應(yīng)該遜于素蔑貞才對,沒想到她連荊道沖也比不上。
不過瞧她的性子,卻是情深義重,無心向道??磥硭c荊道沖成親之后,就無心仙修之道了,等到九瓏出生,只怕更沒將心思放在修道上,這樣想來,她的修為略低也就不奇怪了。
眾人坐定,素天問道:“小道友,九瓏轉(zhuǎn)世重生,非小道友一人之事,若有什么需要我等出力的,請務(wù)必直言?!?/p>
原承天道:“這是自然。當(dāng)務(wù)之急,是要立刻找到纖離草和開落花。這九瓏的元魂,唯有纖離草可以依托相寄,并且又需要開落花維護(hù),方能安然無虞。至于施以重生大法以及植入仙基,反而不是急事了?!?/p>
荊道沖皺眉道:“荊某已派人四處去尋找這兩種靈草了,可這幾日得來的信息,實(shí)令人堪憂,想來這天南城中,應(yīng)無這兩種靈草的種子,卻不知九瓏的元魂還能撐多久?”
原承天臉色沉重地道:“若無這兩種靈草,只怕?lián)尾贿^一個(gè)月?!?/p>
素靈貞聞聽此言,眼圈兒又是一紅,總算她拼命忍住,才沒落下淚來。她雖是名九級真修,可見到女兒孤魂無依,多年清修修來的冷寂心境,又哪里能維持得???
素蔑貞忽道:“在大典之前,九瓏將一首詩文交給了我。我想九瓏是極聰明的孩子,對她的身后事,她怎能不知?諸位來瞧瞧,這詩文上寫了些什么?反正我瞧了半天,也不知其所以然?!?/p>
荊道沖道:“九瓏既留下信來,何不早說!”情緒激動(dòng)之下,哪里還想到要顧忌素蔑貞的面子。
素蔑貞白了他一眼,道:“給你看,你能看得懂嗎?”說罷取出一張素紙來,原想交給素天問,想了想,轉(zhuǎn)過手來又交給了原承天,讓素天問伸出的雙手訕訕地停在那里。
形勢緊急,眾人哪還顧得上這些小節(jié),都湊過來瞧原承天手上的素紙。紙上是一首八句七律,只是格律也沒那么完整。
身寄浮塵自飄零,孤魂無奈赴陰冥。若無公子回春手,何常復(fù)轉(zhuǎn)修仙靈。天羅永隔本無情,月華借得悟禪庭。元青城下春江水,楚山一笑奏八音。
此詩看罷,眾人皆面面相覷。這洞中大修云集,若是論起仙修妙法,那個(gè)個(gè)都是滿腹經(jīng)綸,可是凡人所喜的詩文歌賦,卻都是一知半解。原承天對詩文一道更是一竅不通。
素蔑貞道:“你瞧瞧,我說你們也不懂吧。九瓏這小妮子也真是,若想交代什么事情,直說便是,非要弄成詩文,豈不要讓人愁死?”
原承天道:“九瓏若是直書其事,那也是泄露天機(jī)了。她留得性命,是想在大典當(dāng)日揭穿任道謙的真面目罷了?!?/p>
眾人都紛紛點(diǎn)頭,素天問道:“小道友所言有理。九瓏斷不肯為了交代自身之事,而誤了本宗大事,這孩子,便是這么執(zhí)拗?!毖粤T傷感不已。
荊道沖向來冷靜,他知道此詩事關(guān)九瓏身后大事,更容不得自己感情用事,想了想,緩緩地道:“敝友玄和向來與小女有詩文唱合,玄和或能解此詩文深意,至于玄和的人品,荊某人是可以擔(dān)保的?!?/p>
素蔑貞道:“玄和的人品當(dāng)然沒問題,這人平日里也會念幾句酸文,說不定真的能解九瓏的詩中玄機(jī)?!?/p>
素天問道:“既是如此,那就立刻喚玄和過來?!?/p>
荊道沖忙傳出信訣,喚玄和過來,又忙吩咐山下弟子,不得攔阻玄和上山,想想又不妥,干脆就親自出洞迎接。
沒過多時(shí),玄和就匆匆趕了過來。荊道沖在路上已對他說明備細(xì),他進(jìn)了洞來與眾人匆匆見禮后,就拿起詩文來看。
眾人見他搖頭晃腦,卻不肯說話,都難免心焦,素蔑貞道:“玄和,你倒是看出名堂沒有?快說話啊!”
玄和見眾人都瞧向自己,似在等自己說話,便皺了皺眉道:“九瓏此首七律,其實(shí)大失水準(zhǔ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