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_于麗紅

01

行駛還算平穩(wěn)的中巴車上，因為是最后幾站，已經(jīng)沒有什么人了，大多數(shù)都坐在前面，除了我和一個帶著一大袋精美零食的男人。

我坐在最后一排，那個男人坐在我的前面，眼睛看著窗外。他的側面很英俊，因為，只有他轉向窗外，我才可以偷吃他的東西。

對了，我正在偷偷地吃著他的東西。果凍、棉花糖、薯片、巧克力，一樣樣，我換著吃下去。也就是說我在一包一包拆著那些精美的包裝。他真是個細心的男人，在我一樣樣品嘗完后，竟還備了口香糖。嗯，味道統(tǒng)統(tǒng)不錯。

終點，人們紛紛下車。男人不緊不慢地起身。不用說，他發(fā)現(xiàn)了我。確切地說，是我主動讓他發(fā)現(xiàn)了我。我坐在那里沒有動，撲閃著長長的睫毛，裝著很無辜的樣子說：“我餓壞了，我給你錢。”不用說，細心的男人都是有著極大同情心的，何況我天生一副娃娃臉。男人說：“都給你吧。”

我樂：“不用了，真的不用了。謝謝。”

這樣說著，我已下了車，跑出很遠。

怎么說呢？我不是一個很乖巧的女孩子，但絕不會明目張膽地去偷吃人家的東西。這一切，都是谷子讓我做的。

02

聽說過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嗎？我和谷子就是了。老套吧！可偏偏有人對此羨慕不已，就連我那個天天為了柴米油鹽精打細算的老媽都不無神往地說：“你和谷子多好啊，青梅竹馬的，平白就比別人多談了二十多年的戀愛！”當然，這是以前說的話，現(xiàn)在已經(jīng)變成了：“他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一個研究生嗎？”聽出來了吧，谷子已經(jīng)有了女朋友。

但我仍然是谷子兩小無猜的朋友。我在中巴車上捉弄的那個男人是谷子的情敵，說白了，我偷吃的那些東西，都是那個男人用來討好谷子女朋友的。

我好吧！這個年頭像我這樣好的人已經(jīng)不多了。可是……唉，心里還是不舒服的。二十多年啊！我和谷子在一起二十多年了，他說交女朋友就交女朋友，問都沒問我一聲，我能舒服嗎？

03

谷子把我大大夸了一氣，用詞的諂媚不亞于歷代的亡國之臣。我無緣由地生起氣來，沒頭沒腦地說：“我要去哈爾濱，我要去亞布力。”谷子歡呼，而后不無遺憾地說：“只可惜我沒有假期，要不，我會陪你一起去。”

收拾行李的時候，老媽一直坐在我的身邊。她嘆了一口氣又嘆了一口。我裝著沒聽見。她就一口接一口地嘆下去。沒辦法，我放下手中的衣服：“我?guī)阋黄鹑ズ昧恕?rdquo;老媽并不領情：“你是不是只想一個人去？”我點頭。“你是不是只想一個人好好靜一靜？”我點頭。“你是不是想過一過沒有谷子的日子？”我點頭。

我伏在衣物上放聲哭了起來。老媽不再嘆氣，沒事兒一樣往外走，邊走邊慢悠悠地說：“哭吧，早該哭了。好好哭吧。”

04

哈爾濱的冬天是美的。一下飛機我就喜歡上了這里的寒冷。除了哈爾濱，怕是再沒有可以冰凍我二十多年的感情之地了。我心甘情愿地接受了初來這里的一切不適。

我也不差的。從我每年半個月的假期就可看出我們公司的規(guī)模了。而我，雖然年紀不大，可怎么說也算是個小小的負責人。谷子他憑什么這樣對我？憑什么嘛？

想這個問題的時候，我人已經(jīng)在哈爾濱亞布力滑雪場。我閉著眼睛從高高的雪山頂沒頭沒腦地向下滑落。山很高，我的心跳急速地加快。曠野里除我無他，天地與我為一的快感讓我放肆地尖聲大叫著，感覺自己整個人就像是自由落體。自殺的快樂也就是這樣的吧？

突然有人在側面猛推了我一把。在雪地上翻了幾個跟頭，我利落地翻身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