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塞林格是作家里頭一號裝B犯,當(dāng)年《麥田守望者》熱賣之后,塞林格就在新罕州置地九十畝,山頂造屋隱居,再不見人。
世人曰,此人不是真隱士,是用隱的方式來奪爾等俗人眼球,是終南隱士,是故弄玄虛。
到他死塞林格足足隱了四十余載,該不是裝B了吧,該不是終南隱士了吧,否則你暴得大名和大富之后隱四十年試試。
塞林格臨風(fēng)而居,不知他在懸崖上拽住了哪個少年。我看多半是曳住了悠長的孤寂,還有他永恒的青春期。從這方面來說,塞林格的確是獨(dú)一無二的,就像他的作品,就像霍爾頓就像弗蘭妮和祖伊,這些不老的兒童。
九十歲的塞林格近乎妖,但大概與壽則多辱絕緣,我想身體衰朽的他,仍然能像弗蘭妮那樣靜靜地躺著,望著天花板,嘴唇嚅動,說著你不懂的話,想著你不知的事,仍然永遠(yuǎn)拒絕成年人的思維,永遠(yuǎn)當(dāng)個君特·格拉斯筆下的小奧斯卡,永遠(yuǎn)保持童稚狀態(tài),由著性子沉浸在孤獨(dú)中胡思亂想。
對作家而言,孤寂和不老真是兩樣好東西。
Don’t ever tell anybody anything,if you do,you start missing everybody.
“你千萬不要跟任何人聊任何事,一聊,你就會想起每一個人來?!?/p>
《麥田》的最后一句。塞林格式的自我提醒。
塞林格當(dāng)然不會選擇海明威那樣的死法,跟塞林格比,海明威是個賣苦力的,當(dāng)發(fā)現(xiàn)失去了那兩膀子力氣之后,就一槍爆頭。
后者太想不開,前者想得太開,一個能把自己的尿一飲而盡的人,也就沒什么事想不開了。
關(guān)于死亡,塞林格是這么說的——
“我自己萬一真的死了,倒真他媽的希望有那么個聰明人干脆把我的尸體扔在河里什么的。怎么辦都成,就是別把我送進(jìn)混賬公墓里?!?/p>
我也不在乎我的死。大街上那些壽衣店花圈店什么的,說到底都是賺活人錢的,生者花錢買個心安理得而已。假如我能操持自己葬禮的話,一定不存在葬禮,別想賺我的錢。
塞林格的遺囑之一就是沒有葬禮——
“人們在星期天來看你,把一束花擱在你肚皮上,以及諸如此類的混賬玩意兒。人死后誰還要花?誰也不會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