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對日本是抵觸的。一百多年前的歷史,日本人曾經(jīng)割讓過我們的土地,《馬關(guān)條約》把臺灣給弄走了,我們吃過大虧,記仇是應該的。我朋友里好多人記仇。有人就說他對日本人就看不上,死活看不上他。我就問這朋友,我說你去過日本嗎?他說沒去過。我說你沒去過你先別瞎恨。他說我當然恨了,我是東北人,當年日本人侵略我們東北,我恨死日本人了,我爺爺我奶奶我太爺爺,一大堆事。我說我們應該正視歷史,但是也得正視現(xiàn)實,你有機會去日本看看,去兩趟回來再找我說。他從日本回來了,我問什么感受,他說原來的看法是有偏頗的,日本人確實跟我想象的不一樣,人家彬彬有禮。
我不是冒著風險替日本說話,我確實在日本有深切的感受。我去日本多次,二十多年前就去過。我自認為是個非常守時的人,但是到了日本也不算守時。當時跟一日本導游約好了,坐新干線,他在車站接我們,說幾點下車,日本人一分鐘都不差。我們出門人多,這個不齊那個不齊,最后等齊了,晚了近一個鐘頭。接車的日本司機是一老頭兒,倍兒精神,穿得干干凈凈,戴著白手套,一看你晚了,馬上就跟你開會。日本人死性,要按中國人先上車,車上跟你說說得了,不,找一個喝茶的地兒,說你今天遲到一小時,那么今天所有的行程都得壓縮,建議我們壓縮哪個哪個景點,說得頭頭是道。我們只好說行行行,您看著辦。一路上,司機認真負責,不跟我們一起吃飯。到晚上,我們有點內(nèi)疚,覺得耽誤人家事,人家可沒遲到,人家在那兒等著,這一小時也不收費。我們覺得這事跟人家沒關(guān),所以就想把錢給人家。日本老人說什么也不收,既不收小費,也不收我們遲到的那一小時費。我當時就想起一人來,這人叫雷鋒,好多年我們都見不著了,卻在日本見著了。
日本是一個不收小費的國家,日本人給你做多少事,都沒有收小費的意識,跟歐美不一樣。美國是一個小費支撐的國家,你在美國不給小費就跟罵人一樣,你不給小費,他有時候就不服務到家。比如你在美國住賓館,你要是連續(xù)不給小費,他根本不給你好好收拾。日本人不會,每個日本人都兢兢業(yè)業(yè),所以你到日本去,必須有一個心理準備。比如你去買衣服,人家跪在跟前給你試來試去,你可以不買,你可以不歉疚,但是我們沒有享受過這個服務,本來可買可不買的,讓人這么一服務就買了。所以你不太想買的東西,我建議你不要隨便去試,你一試,人家那服務就超乎你的想象。
我愿意去日本的養(yǎng)老院看看。我們將來有一天也會老,我那時候還想著要是有機會就辦一個養(yǎng)老院,所以就到日本養(yǎng)老院去調(diào)查。我問的每一個問題,人家都認真解答。日本的養(yǎng)老院,跟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樣,每個人都是發(fā)自內(nèi)心地在為他人服務。我當時覺得,在中國做養(yǎng)老院,最難找的就是發(fā)自內(nèi)心愿意服務的人員。離開養(yǎng)老院的時候,日本人送我們,站在那兒鞠躬。車開出老遠了,我扒著后窗往后看,日本人還在門口一個勁兒地鞠躬。中國人可能嗎?中國人在門口擺完手,你剛一走,馬上說這倆人什么德行!都是這路子。
希望我們在生活中對人有敬意,對物也要有敬意。日本人是對物有敬意的,這種敬意體現(xiàn)在方方面面,他們的商品精致、到位、不奢華,不弄那些沒用的東西。我在日本買過紅漆筷子,那個漆的感受,讓人回味好久。一雙筷子,為什么做得讓你愛不釋手呢?我們不能從一種狹隘的民族情緒出發(fā)去抵制日貨。我當然希望中國能夠有能力抵制日貨,就是我們商品的質(zhì)量超過人家,價格比它便宜。我最希望的是有一天,日本人在日本市場上發(fā)起抵制中國貨的運動,那才是我們的出頭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