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放鷹(2)

世間的鹽 作者:高軍


河對面一個村子住著我大舅家。大舅家的兒子五保也從外面買過人,結(jié)果買來還沒焐熱就讓人跑了。買人當天大舅請我們上家喝喜酒去。我叔問了買人的情況,說是一男一女來的,男的帶一個女的,說是他妹妹,家鄉(xiāng)遭了災,想在這里找個好人家,不爭錢多少,只要男的心好,日子能過就行了。我叔說:“好是好,怕是放鷹的。不要弄得人財兩空呀!”大舅嫌他不會說話,說:“不要緊,年把養(yǎng)下孩子,把心拴住了,還往哪里跑?而且五保這么大了,當了五年兵,什么手藝也沒有,家門口女的誰跟他呢?”想想這話也在理,我叔也不好說什么。女的哥哥在五保家坐等兩天,等五保湊了五千塊錢來,交給他,兄妹兩人才灑淚而別。五保帶女的上集買衣服、手表,置辦婚慶一應家伙。五保剃一學生頭,中分,頭皮烏青,笑得合不攏嘴,見人撒煙,說晚上家去喝酒??!那個女的后面跟著四個本家嬸子大妗,怕女的跑了 —盯梢的。但晚上喝喜酒的時候,還是讓女的跑了。怪就怪東頭的四嬸子,讓她盯人防守的。這四嬸子平日最是手腳麻利,男的都跑不過她。女的說要上茅房,由四嬸子帶去。一人一個手電,看著女的進了茅房,把手電還擱在墻頭上。四嬸子站在外頭,一遞一聲地說話呢。女的外地口音,四嬸子跟她說話有些費勁。她自己還在嘀咕:真是買不到鳳凰買奔馬,娶不到老婆娶老侉,侉里侉氣的。她說什么呢?我們老家的那個窮地方,對于外地人不是稱蠻子就是稱侉子,好像唯獨自己是神州國之中心哩。過了一會兒,聽不到聲音,四嬸子跑進去一看—人跑了!賽似打個炸雷,一大家子喝喜酒,新娘卻不見了。發(fā)聲喊,全村燈籠火把亮如白晝,連樹棵子、田溝、茭白田、大路、小路找個遍,人毛也不見了。五千塊長腿跑了!五千塊,五保的哥哥干瓦匠要干兩三年。過了有半個月,聽人說看到這女的同一個男的坐車從縣城走了,說明當晚他們并沒有走,而是就地潛伏了下來,在一片水稻田里蹲了一夜 —這對狗男女定是放鷹老手。五保到現(xiàn)在也是光棍,今年快有五十四了吧,看來這次買人把他傷得不輕,對婚姻生活徹底絕了念想。

放鷹最好玩的是在肥東梁園,李老大他們老家。兩個放鷹的,全是男的,一個男的長得細皮嫩肉的扮女的,也畫了眉眼,裝了假胸,由另外一個賣。他們約好當晚得錢跑路,結(jié)果這次不走運,男方家看得緊,賽似活寶一樣,直到送至洞房。陳年的光棍,火上房了,關(guān)門就往上躥,結(jié)果被“女”的一把搡開。男的沒想到這新娘好大個力氣,就像小霸王周通遇到了魯智深,兩人就打起來了。新郎上下其手,就把新娘的乳房給打掉了,假發(fā)也打掉了,沒想到是個禿小子,身手之矯健不亞于新郎,真是驚出一身冷汗。家里父母一聽這不是傳宗接代的動靜,一齊沖進去,擒住男新娘送往鄉(xiāng)政府去。鄉(xiāng)政府也沒辦法斷這么離奇的案子,只好把該新娘拴在電線桿上,等派出所來處理。新郎官牙還被新娘打淌血了,一路走,一路往地上吐口水。呸!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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