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起床、吃飯,繼續(xù)上路行走,昨晚所發(fā)生的一切好像都沒曾發(fā)生過一樣。如果在到達塔欽后,就此分手,一切也就風清云淡??墒撬蛛S我們三人在14日那天又搭上了自從洪水暴發(fā)以來從獅泉河途經塔欽到扎達縣的首班中巴車。
年輕時,我常常會寫一些無病呻吟、佶屈聱牙、矯情、裝B甚至自己都不知所云的東西,不幸的是,還一度自負地將自己當成了詩人。現(xiàn)在回頭看看自己以前寫的全是垃圾,但經過兩年的行走,雖然還沒弄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行走,但卻已經開始學會了傾聽山水,也逐漸能用人話寫些東西了。
就像那天,準確點說應該是2007年8月15日下午6點左右吧,當我和“丫頭”,以及成都一所中專學校的王老師(是在扎達結伴的)坐在古格王朝城堡上的一個平臺上,在明亮的陽光下,遙望著遠方那些變幻無常的烏云下面漂移的雨帶時,我順手信筆涂鴉在一個本子上寫了幾句心情并大聲念了出來。我早已經記不清當時寫的是什么了,只記住了“丫頭”聽過我那些如夢囈般的文字后居然流下眼淚的情形。
“丫頭”那天沒戴遮陽帽,穿著紅色沖鋒衣,膚色紅潤。我看著她時,正好一陣風吹過,她的齊耳短發(fā)竟也迎風飛揚,既嫵媚卻又英姿勃發(fā)。我想那天,一定是她那雙烏黑發(fā)亮的雙眸里涵泳的淚水打動了我。那淚水清澈、清新。我指著古堡下面那片巨大的雨帶在空地上投下的烏黑陰影,開始緩緩向她敘說起那些末代吐蕃王朝王子王孫悲情、離奇卻又神秘的往事。
就在我海闊天空神侃胡吹的間隙,留意到她眼神透出的那種無限向往中應該還包含著對我的一點傾慕之心。而我的虛榮之心居然無恥地會去很享受那種感覺。當時,我隱約覺得她已對我暗生情愫,內心卻有些許遺憾,因為我明白我與她的故事就要在古格結束了。因為按計劃,她要去拉薩,我們要去新疆,方向正好背道而馳。那天,我本應該看著她的背影遠去,那樣,她注定會成為我生命里最清新的一道風景。我會在寫書的時候這樣寫道:我艷遇了,正是以前所期待過的一樣,但我沒做什么,古格可以作證。
但后來的結局并非如此。她改變了主意,要隨我們一起到獅泉河搭車,重回新疆。
我們是16日上午那天“扛大廂”離開扎達并于17日中午到達阿里地區(qū)所在地獅泉河。自從8月5日離開拉薩后,我們住的都是10到15元,最多不超過3、40元的招待所。已經12天沒洗過澡了,那天住進了一家稍微像樣點的賓館,第一件事就是打開淋浴放到最大的水量,我佇立在那里一動不動,任憑赤熱的水花沖激自己的身體。后來,當用雙手去抹臉上的水珠時,感到雙掌間帶下了許多污漬,卻發(fā)現(xiàn)不太對勁,原來全是自己臉上褪下的皮。后來吃晚飯時我對同伴說,那把澡是我有生以來洗得讓我吃驚的一次。
18日上午我們與一去新疆葉城的油罐車司機談妥了每人200元的車費。在接下來從獅泉河到葉城1060公里的漫長之旅中,我們4人再加上司機共5個人要擠在一個狹小的駕駛室里,可想而知是何等艱難。說不清當時那樣的旅行對于現(xiàn)在人意味著什么,反正我們倒沒一個人叫苦喊累。
當我們日夜兼程于20日趕到葉城時,已經是凌晨4、5點了。我們找到一家旅館,為“丫頭”單獨開了一個標準間,我們仨住了一個普通間。放下行李去吃宵夜,好像還喝了點酒,現(xiàn)在想起來那天“丫頭”的情緒有些傷感,她說我們接下來要去喀什、紅其拉甫、卡湖她都去過了,她想要獨自回烏市了。我扭頭看她,那會,她正用含著淚水的眼睛瞪著一道菜,仿佛盤子中那盈盈欲滴的青翠色是她瞪出來的一樣。我想起了席慕容的一首詩:你若是那含淚的射手 ,我就是那一只 決心不再躲閃的白鳥 ……
記得那次在古格的下午,她先問我屬什么星座,然后她笑著說起她喜歡射手座的人,因為非常喜歡席慕容那首《白鳥之死》里的那些凄美的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