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多事的夏夜。
等包惠僧走出李公館,過了一會兒,陳公博也起身向李漢俊告辭。
李漢俊把他從前門送出,閂緊,回身又鎖上后門,進屋之后,連忙找出一些文件,在小天井里焚燒。
陳公博出了李公館,從望志路拐入貝勒路,轉(zhuǎn)彎時回頭掃了一眼,見有一個黑影相隨,便知來者不善。
他走得快,黑影跟得快;他走得慢,黑影跟得慢。不言而喻,密探想探清楚他究竟住在哪里。
他不敢徑直回大東旅社。這時不過晚上10點多,他步入霞飛路一爿燈光通明的大商店,一邊佯裝觀看商品,一邊思索著脫身之計。
他忽地想起去年從北京大學畢業(yè)回廣州路過上海時曾到大世界游玩,知道那里即使入夜,也很熱鬧,人多的地方,最容易甩掉跟蹤者。
他叫了一輛黃包車。身后的盯梢者,也喊了一輛黃包車尾隨。
當陳公博在大世界下車,“尾巴”也在那里跳下車。
陳公博以悠閑的步子進入書場,走入戲場。當他來到屋頂?shù)穆短祀娪皥?,走入那幽暗而人頭攢動的地方時突然加快了步伐,頓時消失在黑壓壓的人群中。
陳公博從另一個門下樓,趕緊又叫了一輛黃包車,朝北駛?cè)?。他從車上回頭望著,沒有發(fā)現(xiàn)跟蹤的車子,才松了一口氣。
他在南京路下了車,等黃包車離去之后急急閃進英華街,來到那掛著“天下之大,居亞之東”對聯(lián)的大東旅社,乘電梯來到四樓。
穿白上衣、黑長褲的茶房為他打開41號房間的房門。燈一亮,他的太太醒來了。他關(guān)緊了房門,用力擦拭出了一身的大汗。他悄聲叫妻子李勵莊把皮箱打開,取出了幾份文件,然后倒掉痰盂里的水,把文件放在痰盂中燒掉。
他這才松了一口氣,把剛才驚險的經(jīng)歷講給李勵莊聽……
洗完澡,汗水仍在不斷地溢出??崾钪?,那大銅床上像蒸籠似的,陳公博索性把席子抽出來睡在地板上。
下半夜,那積聚在天空的烏云終于結(jié)束了沉默、僵持的局面,雷聲大作,電光閃閃,下了一場瓢潑大雨。涼風習習,陳公博總算得以安眠。
然而,清晨突然發(fā)生的一樁命案,把陳公博夫婦嚇得魂不附體,睡意全消。
陳公博在他當年的《十日旅行中的春申浦》一文中,如此記述:
這次旅行,最使我終身不忘的,就是大東旅社的謀殺案。我到上海住在大東旅社41號,那謀殺案就在隔壁42號發(fā)生。7月31日那天早上5點多鐘,我睡夢中忽聽一聲很尖厲的槍聲,繼續(xù)便聞有一女子銳利悲慘的呼叫……
像這樣一起兇殺案,發(fā)生在市中心大名鼎鼎的大東旅社,立即引來好幾位新聞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