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夜里,屠格涅夫和普寧偷偷潛入兩人都被禁止入內(nèi)的藏書室,找到了那本《羅西亞達》和《象征之書》(Книга эмблем)。“我們的房間里放著很多家制、帶玻璃門的黑漆柜子,上面落滿了灰塵,”——屠格涅夫?qū)懙溃?ldquo;里面堆著許多18世紀70年代黑褐色精裝封面的厚書,橫躺豎臥、大頭朝下的都有,用繩子捆著,蒙著一層灰,散發(fā)著老鼠糞的味道。當時我8歲或9歲。一天夜里,我和一個家仆(一個年輕人,甚至算得上一個不甚高明的詩人)約好,到神圣不可侵犯的書柜里好好搜索一番。當時正值深夜,我們撬開鎖,我踩在他的肩膀上,雙手都擦破了、出了血,弄到了兩個大家伙。他馬上把其中一本拿走了,我把另一本藏在樓梯下面,惴惴不安地等著天亮。落到我手里的那本是1780年印制的《象征之書》,特別厚,每一頁都繪有6種符號,反面附有4種文字的說明。我一整天都在翻看我的書,上床睡覺時,滿腦子都是模模糊糊的形象。我忘記了許多符號的象征意義,只記得像‘咆哮的獅子’象征著偉大的力量,‘騎著獨角獸的黑人’象征著圖謀不軌等諸如此類的東西。夜里可真夠我忙的!獨角獸、黑人、沙皇、太陽、金字塔、寶劍、蛇,旋風般在我可憐的小腦袋里旋轉(zhuǎn)。我自己也成了符號,我也‘象征著’某些東西——一會兒被太陽照亮,一會兒陷入黑暗,一會兒蹲在樹上,一會兒坐在坑里,一會兒騰云駕霧,一會兒跑到鐘樓上,行走坐臥,忙得不亦樂乎。有個人來叫我起床,我差點沒問他:‘你是什么符號?’”
偷書的事始終沒有被發(fā)現(xiàn),但這未能挽救謝列布里亞科夫。因為某種過錯,他被送去當兵了。萬涅奇克同他永遠告別了。
瓦爾瓦拉不想讓兒子們學習音樂,她認為這不是男人應該學的東西。后來,屠格涅夫經(jīng)常對此感到十分后悔。不過,他們母子之間也有短暫的心靈相通的時刻,也許正因如此,瓦爾瓦拉·彼得羅夫娜才特別喜愛萬涅奇克,難以讓他離開自己。他們兩人都喜歡鳥。
瓦爾瓦拉在斯帕斯科耶給兒子寫信說:
因為想念你,我在所有房間里都養(yǎng)了山雀……它們有時候唱歌,有時候淘氣。我還養(yǎng)了一只金絲雀,鳥舍里還有紅腹灰雀、黃雀、金翅雀、黃鹀和倉頭燕雀。黃雀唱歌,金翅雀鳴叫,而紅腹灰雀低吟。”在另一封信中,她寫道:“鴿子們篤篤地敲著窗戶……咕咕……咕咕……咕咕……新來的仆人葉戈爾卡(Егорка)笨手笨腳的,拿著鳥食和袋子走過來,鴿子們朝他飛過去,最后,落在臺階上、涼臺上,擁擠、打鬧、爭搶,而這時,12點的鐘聲敲響了……
父親不過問莊園的管理,也不關(guān)心孩子們的教育。“一次,只有一次!——他對我表示了一點溫情,使我差點哭出來……”——屠格涅夫回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