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多穎晚上也沒閑著，她要抓住分分秒秒和洪望楠在一起。如今又曉得了洪望楠的許多秘密，更讓她多出一份使命感，好像她從此要和望楠共同進退了。她挽著洪望楠的胳膊走進永青茶行，店堂內(nèi)有五六個顧客，正在算賬的小丁抬起頭，對他們恭敬地微笑：“先生太太，想買茶葉？”

洪望楠說：“能先品再買嗎？”

小丁指著屏風后面：“能??！請里面坐吧?！?/p>

到了屏風后面，洪望楠替王多穎搬出椅子，讓她坐下。王多穎眼睛斜了一下外面的小丁，小聲地抱怨：“十三點！劈頭就叫人家太太！”

洪望楠調(diào)笑說：“要不是太太，跟我這樣相依相偎，那你該是什么女人？”

王多穎悟過來了，瞪了洪望楠一眼：“你也十三點！現(xiàn)在我明白了，你們那個不毛之地確實沒有女人，才去了一年就變得這么粗俗！”

洪望楠正要回應，看到季家鳴捧著茶盤和茶具走進來，便止住了，看了一眼王多穎，王多穎知趣地站起來，出去了。

兩天前在茶行閣樓，洪望楠和六七名曾經(jīng)在中央廠工作過的技術(shù)人員開會。他這次回上海的主要任務便是尋找和召集原來被中央廠遣散的技術(shù)骨干。他簡單地介紹了一下新廠的境況，新廠的建設(shè)已經(jīng)進入尾期，職工和專家、工程師都已經(jīng)到位，一切正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而新廠的規(guī)模要比中央廠更大，設(shè)備更好，迫切需要這些曾經(jīng)的技術(shù)骨干，避免將來再展開大面積的技術(shù)掃盲。洪望楠誠實地告訴大家，如果決定加入，那就意味著此后要接受長期的艱苦生活，短時間內(nèi)也不能和家人聯(lián)系。他要大家認真考慮。眾人經(jīng)過權(quán)衡之后，相繼舉手，同意加入新廠建設(shè)。

季家鳴一邊斟茶，一邊低聲跟望楠交談：“聞辛工程師找到了。他家搬到南市去了，你不會想到一個像他這么體面的人會住在那種嘈雜混亂的地方?？磥硭怯行亩銍顸h這方面的人。聞辛現(xiàn)在在日本人的民用電器公司做事，一個月掙一百五十塊大洋，日子過得很舒服。再說他老婆剛剛生了孩子，我去找過他一次，他態(tài)度很冷淡，希望我以后不要再登門了。你如果動員不了他，說不定還會被他出賣。依我看，拉倒吧，別在他身上耽誤工夫，還冒風險?！?/p>

洪望楠說：“聞工程師是原來中央廠最好的無線電專家，留學美國，是我芝加哥大學的老校友，后來又到日本實習過，新廠需要這樣的人去培養(yǎng)一批無線電技術(shù)人才?！背了计蹋又f：“還是我去吧。我和他雖然年齡相差八歲，不過在美國留學的時候，有那么幾面之緣，我還聽過他一次精彩的演講。那時候的聞辛是地道的書生意氣，報國恨晚，三句話離不開科學救國。這次我冒風險遠道回來專程登門動員他，這片誠意，應該能說服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