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禾田是我在公寓里遇見的第一個朋友。
我拉著行李進宿舍的時候,禾田正趴在床上睡覺,那個點,太陽已經(jīng)快要落山,宿舍的木板床上還留存著太陽暴曬過的余溫。他赤裸上身,穿著一個花色的大褲衩,躺在床上睡覺。見宿舍里來了新人,他睡眼朦.地坐起來,一邊給我打招呼一邊摸眼鏡。
男生宿舍的衛(wèi)生狀況向來堪憂,宿舍里布滿了煙頭,一地昨晚吃剩下的瓜子皮,桌子上放著半瓶喝剩的礦泉水,吃剩了一半的泡面讓屋子里怪味彌漫,搞得剛剛跟我吹噓環(huán)境優(yōu)雅的前臺姑娘瞬間丟了面子,她有些生氣。
“儂房間收拾一下好不啦,我們要不要做生意啦?”
禾田沒有理她,她拿起掃把,把屋子快速地打掃干凈,一臉鄙視地出去了。
我在禾田的下鋪坐下,把書包打開,開始整理私人用品。禾田穿好衣服,從床上跳下來,遞給我一支煙。
“我不抽煙。”我朝他擺擺手,側(cè)臉看著他。
細框眼鏡下面,小瞇縫眼高鼻梁香腸嘴配一撮故意留的小胡子,奇形怪狀地混搭在一起,倒還順眼,樣子有點像毛利小五郎。
他見我不抽煙,就把煙叼在自己嘴里,拿打火機點著,深吸了一口,一縷青煙從他嘴里出來。
“你從哪兒來的?”他帶著一絲頹廢問我。
“西安。”
“這么巧,我也是西安畢業(yè)的。”
我拿著洗漱用品,走到儲物柜前掃了一眼,上面紅油漆的字母寫得不清不楚。
“哪個是我柜子?。?rdquo;
“你看哪個空,就放哪個吧,這沒什么人的。”
我把洗漱用品扔進柜子里,把被汗浸透的衣服脫下來,換了一件干凈的T恤。又走到床前,從包里掏出手機,這才想起還沒有辦手機卡。
“這附近哪有營業(yè)廳?”我低著頭問他。
“出門對面有個市場,里面有很多,聯(lián)通移動都有。你還是辦移動吧,聯(lián)通卡在上海信號不好。”
“哦。”我把手機放回口袋里,整了一下衣服,“我要去吃個飯,一起去嗎?”
“走。”
兩個人迅速熟識。
禾田的家在安徽大別山一個不知名的小村里,那里盛產(chǎn)一種茶葉。禾田的祖上世世代代都是茶農(nóng),父母也勤勤懇懇地種了一輩子茶葉。趕上那兩年長三角流行喝茶,家里的茶賣價很高,日子過得無憂無慮。
他成績不好,在西安的一個職業(yè)學(xué)?;炝艘粋€大專文憑,畢業(yè)后,作為獨生子的他決定出來闖蕩——回家繼承家業(yè)當(dāng)然輕松,但種茶葉也不是什么輕松的活,安定舒適只是一個借口,碌碌無為才是真的。
“誰愿意回去種茶做農(nóng)民?。?rdquo;他吃著菜,跟我說著。
到上海的第一天,禾田一個人跑去南京路逛,傍晚時分,他站在人潮洶涌的外灘眺望黃浦江的對岸,這座燈火通明的城市讓他對未來信心滿滿:在寸土寸金的上海,賺錢不是一個問題。
結(jié)果一晃就是一年。
他做過很多行業(yè),有奶茶店店員、汽配城會計,寒假的時候還在徐家匯的太平洋里推銷過戴爾電腦,最長的幾十天,最短的幾天。他似乎經(jīng)驗豐富,什么都能干,又似乎眼高手低,什么都干不長,于是就在這座城市里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有一天沒一天地過日子。 3.
禾田是我在公寓里遇見的第一個朋友。
我拉著行李進宿舍的時候,禾田正趴在床上睡覺,那個點,太陽已經(jīng)快要落山,宿舍的木板床上還留存著太陽暴曬過的余溫。他赤裸上身,穿著一個花色的大褲衩,躺在床上睡覺。見宿舍里來了新人,他睡眼朦.地坐起來,一邊給我打招呼一邊摸眼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