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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江海潮17歲,剛上高一。
這一年的暑假過得有些長,他的中考成績很糟糕,整天躲在家里看奧運會。后來,家里托關(guān)系走后門,才讓他留在市里的一所普通的中學(xué)。
第一次月考,他的成績依然沒有起色,即使在后進班,成績依然處在末尾。
班主任剛剛過完四十歲的生日,更年期荷爾蒙旺盛。這是周五下午的班會課,她站在講臺上,怒目圓睜,沖著江海潮飆臟話,口水從她的牙縫里蹦出來,濺在第一排同學(xué)的桌子上。
這次訓(xùn)話持續(xù)了十余分鐘,江海潮站在講臺下,始終耷拉著腦袋,聽老師一遍又一遍地重復(fù)著??赡苁且驗槔硖?,他沒有還嘴。
班主任見他沒有回應(yīng),說話的語氣變得尖酸刻薄:“你這樣的成績還上什么高中?。炕依锬敲炊噱X,去考個中專吧,要不可惜了。”
班里一陣哄笑。
江海潮轉(zhuǎn)過頭,看了一眼她的位置,她低著頭,長長的頭發(fā)蓋住了她的臉,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只知道她的肩膀也微微抖動了一下,那一刻她也在笑。
江海潮覺得自己被侮辱了,他拿起書包沖上講臺,突然像頭發(fā)了瘋的獅子。“有你這么沒完沒了的嗎?你懂得尊重學(xué)生嗎?我去教育局投訴你,你信嗎?!”
他拿起桌上的板擦,狠狠地摔下,板擦打在講臺的臺階上,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下,空中騰起一層白的粉筆末。
他頭也不回地沖出教室,留下教室里已經(jīng)被他的狂怒嚇傻的同學(xué)和怒氣沖沖的老師。
校門口有一家奶茶店,剛開業(yè)不久,很多學(xué)生光顧。店里有一面祝福墻,男生女生把自己暗戀的人的名字寫在祝福墻上,各種顏色、各種字跡、各式涂鴉,貼得滿滿的。 學(xué)生時代,玩什么都認真。
他坐在那里,看著一張一張的小紙條,又想起她。
算一算,開學(xué)這一個月,他倆只正經(jīng)說過一次話。
上周三下課之后,教室里只剩下他倆被安排在一起值日,外班的女孩在門外探了個頭,她一邊掃地一邊說:“你等會兒,我馬上搞定。”
江海潮正站在教室后面涮拖把,他抬起頭看了她一眼:“你要是有事就先走吧,我今天沒事,這兒交給我好了。”
女孩直起腰,有點調(diào)皮地笑了笑,露出兩個小酒窩。“謝啦!我倆昨晚說好了一起去看電影,票都買好了。下次咱倆值日,我?guī)湍恪?rdquo;
她在教室里換上了一雙高跟鞋,鞋跟踩在教室的水泥地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音。
穿高跟鞋是校規(guī)明令禁止的,只不過此時已經(jīng)是放學(xué)的時間,學(xué)生會也不會再查。
門口的腳步聲越來越遠,江海潮把拖把擰干,掛在教室的后門,把桌子一張一張對齊。夕陽西下,橘紅色的光打在他的臉上,他落寞地發(fā)了半分鐘呆,然后關(guān)了燈,鎖上門。
暗戀的故事,都美得像一幅油畫。
江海潮還沒有去教育局投訴,他就被學(xué)校勸退了。高中已經(jīng)不是義務(wù)教育,這本來不是一件多大的事兒,偏偏班主任也是學(xué)校領(lǐng)導(dǎo)的親戚。
父母都要朝九晚五地上班,家里還沒有來得及給他做下一步的打算,他待在家里,無所事事。睡到中午的時候,他從床上爬起來,肚子有點餓,打開冰箱,從皺皺巴巴的塑料袋里拿了兩塊面包,打開了家里的電腦。
他覺得自己像一只被拋棄的鼴鼠。
傍晚的時候媽媽下班回來,晚飯做得很簡單,一個西紅柿炒雞蛋,西芹炒肉絲,素炒的一個葫蘆瓜,大家都閉口吃飯。被勸退了之后,家里每天晚上的氣氛都詭異。
不過今天他打破了平靜,他放下筷子:“我打算去上海闖闖。”
江海潮坐了兩天的火車,在上?;疖囌荆匆娏藥啄隂]有見面的表姐和身體碩壯的姐夫。姐姐笑著拍了拍他的腦袋,幫他把行李拿上車。他在姐姐家住了一段時間,然后自己出來找房子和我們住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