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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是在對待一個人的方式里,看到另一個人對待自己的方式。
關系的對等與相互是罕見的。人根本不應該對此有所寄望。而是在單向線條里完成這個完成,并試圖明了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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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以貌取人,不是美貌與否,而是氣息。
樣子能說明許多事情——人的驕傲,人的虛弱,人的完成與未完成,人的展示與藏匿。視覺同時也是嗅覺。你理解人與理解自己,是同一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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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回想起生命里知道過一個人,并且覺得知道這個人有教益,就是一段好際遇。
想起這個狀態(tài)的時候,就是我心底像水一般的時刻。這是我要的友情——兩個模糊的人,相互確認這片模糊是一個清晰的形狀,并維持自身。
親情倒是一件很激烈的事。因為這樣的情感其實沒有什么寬容度,是不問緣由的應該。
友情難一點,因為不像親情一樣幾乎沒有選擇。而友情的道路,最好就是漸漸沒有其他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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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討A,有一種方式是,穿越A,去談論BCD。如果BCD談得足夠好,那么,在你談論完的時候,探討A這件事情,也就完成得不算太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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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精神只可能有一兩位摯友,多了就不是了。其余的交往——銘記他人的幫助,有來有往,這是江湖義氣。
不要以為每個人會有太多朋友。人不需要有太多朋友。真正的朋友,要有無數次的交談。每個詞語都是見證和確認。每次交談都不可被任何人復制。這種時候談男女都俗。性別是消失的,在真正的友誼里。每個階段,這一兩個人或許有一些變化。這取決于你還有他人的生長維度和速度。如果多年以后,你們仍交談如初,那是幸運。
人本質上是很孤獨的。這樣的朋友,有也好,沒有也好??傆幸惶?,身邊的人死去的會多過活著的。那句話,大致是這樣說的。我喜歡讀書信集,尤喜歡兩個思想者的書信集。也就是這樣的光亮,讓我看到人或許存有一些活著的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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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有很多東西lost in translation,如果你對交流有所要求。人的交流里,最終的不可到達性,在那里放大了。然而意識到這一點——永不可到達,就也意識到那個界限。然后你在界限里找那個微小的部分。用碎片解釋整體,也用整體辨認碎片。
用一個隱喻解釋另一個隱喻,好過說藍色就是blue。解釋是一個事件,它不是定理。你給自己的表達留出可能性,精確傳遞那個模糊的部分。接受者,繼而在模糊里找到那份有限卻可貴的認出的自由。
有一天下午,一個朋友念了一頁書。一整頁都講關于什么是藍色。書中從初夏的天空描述到深夜的大海,某種葉片的筋脈或記憶中某一個傍晚樓房里的氣息。數不清的模糊的指向,都叫藍色。自此之后我再也無法精確描述藍色,但我或許有可能認出它,像認出一個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