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確實感到自己辱沒了整個家族的好名聲，但是也確實想不明白我為什么會突然做出此等可怕而令人羞恥的事情來。歷史課一直是我學得最好的科目之一，就算事先不知道那些考題也照樣難不住我。然而，事情就是發(fā)生了。我已經(jīng)犯了錯，西維爾修女下決心要給我留下一個深刻而長久的記憶。她把我叫到了她的辦公室里。在那里，我就是站在這張大理石桌面的桌子面前，羞愧地低著頭，老老實實地聽著校長苦口婆心地向我闡述一個12歲小學生應有的良好品德。當然啦，不誠實自然不是良好的品德。西維爾修女是一位非常聰明的老師，她從來不會要求我們寫什么“檢討”之類的東西，而是總能找到一種讓我們受益的懲罰方式。我已經(jīng)看見了，大理石桌面上放著一本《圣經(jīng)·新約全書》。

“把書拿起來。”她對我說道，“找到圣保羅的‘以弗所書’，第五章?！?/p>

我從桌上拿起那本《新約全書》，顫抖著雙手開始翻找“以弗所書”。

“往后找?！彼又?，“圣保羅的信在‘使徒行傳’的后面。”

我暗自想：如果我知道“使徒行傳”在哪里，事情不就簡單了。我拼命地一頁一頁地翻看著，最后還是在西維爾修女的繼續(xù)指點下才終于找到了“以弗所書”第五章。

“現(xiàn)在，你讀給我聽，從第七行到第九行?！彼浅睾偷貙ξ艺f道，“大聲讀，要讀清楚。”

“從前你們是暗昧的，但如今在主里面是光明的，行事為人就當像光明的子女。光明所結(jié)的果子就是一切良善、公義、誠實。

“你想想看，能不能從中悟出主對你的希望。這同黑暗中的無果行為毫無關(guān)系，而是要通過比較把這些事情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凡是偷偷摸摸做的事情，都是人們難以啟齒的齷齪之事；但是，把它們暴露出來就使它們得到了光明，任何事情一旦得到了光明，就會變成為光明?！?/p>

我抬起頭茫然地看著西維爾修女，不知道接下來她還會要我做什么。

“你要牢牢地記住這個道理?！闭f到此，她抬起手示意我可以離開了。

盡管第二天西維爾修女并沒有要求我背出這幾句“以弗所書”中的內(nèi)容，但是結(jié)果是一樣的——它們已經(jīng)從此深深地銘刻在了我的心里。

離開方濟會小學善良的修女們之后，我進入了三寶壟中學，同樣也在波東街上。這是一所男女合校的學校，校舍帶有明顯的殖民時期的風格——粗壯的柱子和樓前入口處寬大的石階。校園內(nèi)長著高高的當?shù)貥淠?，給師生們提供了舒適的陰涼環(huán)境；主樓兩邊各有一幢側(cè)樓，側(cè)樓里也全是教室。濃蔭下的長廊和校園里的小路，是女學生們漫步休息的好地方。我們的老師都很棒，我又很快交上了許多好朋友，甚至直至今日，一些當時建立起來的友誼依然還在延續(xù)。在那個歲月里，我度過了多少個無憂無慮的舒心日子！就是在這樣一種飽受寵愛和呵護的幸福環(huán)境中，我慢慢地長大了，要是沒有日本人的入侵，我也會成為那個純潔一代中的一分子，同其他姑娘們一樣帶著童貞之身走進洞房。

中學畢業(yè)以后，我又回到了離我小學不遠處的另一所學?！綕鷷煼秾W院，而學習期間的所有教學實習活動則都是在我的母校里完成的。

方濟會的修女們對我產(chǎn)生了巨大的影響。在這所師范學院里，雖然部分課程是由世俗老師教授的，如體育、地理、教學法、法語、德語和英語，但是音樂、歷史、荷蘭語和心理學卻都是由修女教師教授的。宗教教育、教會史和神學則是由來自于三寶壟市近郊神學院的天主耶穌會教士教授的。

這些修女們在我心里激發(fā)出了巨大的好奇心。雖然她們的臉都隱藏在神秘的面紗之后，她們的生活習慣也與我們的不同，但是她們身上卻散發(fā)出一種寧靜、純潔和祥和的氣息。我經(jīng)常一大早就提前來到學院里，悄悄地溜進小教堂，躲在角落里靜靜地看著她們祈禱。不知道為什么，每當看到她們開始虔誠默禱的時候，我就會情不自禁地默默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