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沉默50年》 安巴拉哇集中營(9)

沉默50年:一位原“慰安婦”的自述 作者:揚·魯夫-奧赫恩


我現(xiàn)在也還能回憶起我們合唱隊第一次排練時的情景。我們當時都躍躍欲試,因為集中營里沉悶的生活已經(jīng)把我們壓抑得太久了。一番討論之后,她拿起她那一疊樂譜翻找起來,最后選中了她最喜歡的一首歌。我們一看,一個個都傻眼了,那是意大利作曲家帕萊斯特里那創(chuàng)作的《圣母悼歌》!

“我們可唱不了這首歌,太難了!”大家立刻紛紛表示反對。“音樂小姐”卻不以為然,堅持說:“啊,就是這首歌。你們要把它學會,然后再表演出來!”她的臉上不僅充滿了自信,而且?guī)е环N成就感和無比驕傲的神情?!拔覀儾捎们宄男问絹肀硌?,這里有這么多的女人,我們還可以用四個聲部來唱!”

從那天起,參加合唱隊的排練幾乎成為了我們每天最為期盼的時刻。學習這首激越、昂揚而又膾炙人口的歌曲對我們是一個不小的挑戰(zhàn),但是我們都樂于接受。我們每次都把排練放到室外進行,這樣日本守衛(wèi)就能看到我們的一切,不會懷疑我們召開什么嚴格禁止的秘密會議。在集中營里待久了的日本兵也會感到百無聊賴,所以有時候他們也會停下腳步聽一聽我們排練的歌曲,大概也算是一種調(diào)節(jié)吧。帕萊斯特里那一生創(chuàng)作了大量優(yōu)美的教堂音樂,但是,對我們這些身陷囹圄又沒有任何應有的音樂條件的囚徒們而言,學唱這首《圣母悼歌》卻是莫大的榮耀。當我們最終在一次集中營音樂會上演唱《圣母悼歌》的時候,聽眾們都感動得熱淚盈眶,“音樂小姐”得到了全場經(jīng)久不息的熱烈掌聲,甚至連鐵石心腸的日本守衛(wèi)也拍起手來:很顯然,我們的歌聲同樣感動了他們。

要保持住我們頑強生存下去的信念,最好的辦法莫過于舉辦一次音樂會或者文藝表演。正是這一次在黑暗的集中營歲月里的首次音樂體驗,使合唱成為了我一生中最大的業(yè)余愛好,成為我生命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我的家在澳大利亞的阿德萊德1市,從1964年起直至今日,我一直在我家所在的教區(qū)教堂里的唱詩班里唱歌。每一次我聽到貝多芬的《G大調(diào)小步舞曲》的時候,都會情不自禁地想起我們在安巴拉哇集中營的另一次演出,那一次我就是在這首樂曲的伴奏下赤著雙腳在泥地上翩翩起舞。

當我們發(fā)現(xiàn)日本人對我們合唱隊的活動并沒有加以禁止的時候,“音樂小姐”便變得越發(fā)膽大了。有一天,她竟然跑到集中營司令官的面前,提出了希望得到一臺鋼琴的要求。她肯定是瞅準了機會,發(fā)現(xiàn)司令官那天的心情格外的好,而這種機會實在是難得一遇。兩天后,幾個日本守衛(wèi)給我們送來的并不是一臺鋼琴,而是一把小提琴。很明顯,這是他們從某個荷蘭人的家里掠奪來的,這在當時的爪哇島上可謂易如反掌。

在“音樂小姐”用小提琴拉出的《G大調(diào)小步舞曲》甜美音樂的伴奏下,我們開始學習舞蹈。這得感謝集中營里的另外兩位非常特別的女士,沒有她們的幫助這一切也不會發(fā)生。她們是兩姐妹并且都是老姑娘,從外表上看你根本不會想到她們倆竟然是跳舞的行家里手,因為姐妹倆一個很胖另一個卻很瘦。戰(zhàn)爭爆發(fā)之前,兩人都是老師,她們的專業(yè)就是音樂、舞蹈和體育。在集中營里開辦舞蹈學習班也是她們倆的主意。她們的熱情和執(zhí)著讓我們欽佩不已。

在當時那樣的特殊情況下,我同其他幾個姑娘一起跳的是傳統(tǒng)的老式小步舞,一些人著男裝,另一些人著女裝,分別扮演男士和女士的角色。我穿的是一件藍色的棉布長晨衣,頭發(fā)上扎著一根絲帶。能夠再次把自己打扮起來并且盡情地跳舞,讓我感到非常開心!看到集中營里的女囚們竟然擁有如此驚人的才藝,確實使所有人非常驚訝。我們的表演獲得了極大的成功。集中營司令官不愿讓人看到他在觀賞我們的表演,所以他躲得遠遠的,但是卻一直在觀看。

可惜的是,就在那一場成功的演出之后,我們的小提琴就被日本人收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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