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反抗者魯迅》 十字路口(2)

反抗者魯迅 作者:林賢治


水師學堂的官辦色彩相當濃厚,到處烏煙瘴氣。而魯迅的觀念也不見得很明澈。在此期間,他曾經(jīng)同周作人一起參加過一次科舉考試,不論出于何種原因,行為本身是倒退的。幸而,這種歧路彷徨的階段很快終結(jié)了。

一所新型的學校拯救了他,在礦路學堂里,雖然學的漢文還不脫老八股,但畢竟有了不少新科目:格致、算學、地理、歷史、繪圖和體操,以及德語。特別是地質(zhì)學和礦物學,對魯迅來說,是十分刺激的。整個課堂設置是西式的,連教科書也用洋書。第二年,總辦換成新黨人物以后,學校的空氣便變得更加活躍了,魯迅有一段文字,生動地記錄了新黨出現(xiàn)的情形:他坐在馬車上的時候大抵看著《時務報》,考漢文也自己出題目,和教員出的很不同。有一次是《華盛頓論》,漢文教員反而惴惴地來問:“華盛頓是什么東西呀?……”

這時,看新書的風氣在學校流行起來。魯迅懷著急迫而興奮的心情,閱讀了嚴復編譯的《天演論》。該書原屬英國著名生物學家、被稱為“達爾文的斗犬”的赫胥黎的著作《進化論與倫理學及其他》,譯者將導論及本論譯出,其實相當于改寫,結(jié)合英國社會學家斯賓塞的“實行人治,同歸于天演”的思想,外加按語,獨出機杼地作了革命性的闡釋。其中,著重強調(diào)“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的進化論原理,為國人撞響救亡圖存的警鐘。

《天演論》于1898年出版,隨即在知識界引起巨大的震蕩。魯迅深受達爾文學說的影響,危機感、斗爭、科學和進步,從此成為一生中的基本信念,即使后來接觸到其他不同的學說,對此也不曾有所動搖。

中日甲午戰(zhàn)爭以后,中國一面加速陸沉,一面奮力崛起。義和團運動以一種畸形的集體性行為,試圖依憑傳統(tǒng)的單向方式,解決帝國列強勢力所強加的殖民困境。這種民氣,很快隨同圓明園的大火一起湮滅了。救亡的重任,自然落到蛻變的封建士人和新興的資產(chǎn)階級知識分子身上。他們深明所屬的兩難處境,因此深知,必須承受難堪的歷史屈辱,向強大的敵手學習生存。由于目睹了日本在明治維新以后的迅猛發(fā)展,尤其接受了庚子賠款的教訓,中國朝野上下,都把它看作學習西方的最切近的跳板。1896年,清政府派遣13名學生留學日本;至1906年,十年問在日的留學生總數(shù)共達12000人,形成一股留日的狂潮。

魯迅正是在這一潮流之中,作為官費生,由學校選派到日本去的。此間是190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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