訪跳蚤市場

人人都說塞維利亞好

有位在海外漂蕩十多年的朋友，曾在塞維利亞住過半年，認(rèn)為世上沒一處像塞維利亞那樣讓她懷念。記得當(dāng)時收到她陸續(xù)寄來的明信片，就覺得她快變成西班牙人了。

一位法國攝影朋友也似乎愛西班牙甚于愛他的祖國，出的兩本攝影集一是關(guān)于斗牛，一是關(guān)于弗拉明戈。他平常老不帶勁兒，但一談起塞維利亞，整個人就像突然活過來一樣?！叭S利亞的天空就是藍(lán)得跟別處不一樣，我隨時都想再回去……”

一位通信年余但最近才見面的西班牙攝影家，得知我們要去塞維利亞，特地帶來他那已被翻舊的地圖，指著幾個非去不可的景點，再三強(qiáng)調(diào)：“那兒的人最會享受生活，懂得怎么過日子！”

除了聽朋友講，平時從地理雜志和旅游文章上看到的描寫也都好得不得了。這反而讓我有些擔(dān)心，期望太高，說不定反而容易失望。

現(xiàn)在，我們已經(jīng)從西班牙回來了，可以很篤定地說，塞維利亞之行不但痛快，還有比預(yù)期更豐富的收獲。雖只停留了短短六天，但吃、住、看、聽、玩樣樣盡興，尤其是意外發(fā)現(xiàn)了每個禮拜一次的跳蚤市場。幾個賣老攝影明信片的攤位讓我們?nèi)绔@至寶，來來回回欣賞了兩個多鐘頭，就像到了另一個時空的西班牙。

盡管買回來的老明信片不少，可是，一想到當(dāng)初沒咬牙把荷西·奧爾蒂斯-埃查圭（1886—1980）那12張“摩爾族風(fēng)情”買下來，就覺得特別后悔！

售價之所以高，是因為那套明信片的每一張都蓋有五十年前的西班牙軍郵戳記。《攝影家》雜志第3期《阿爾勒攝影節(jié)專號》曾介紹過這位西班牙國寶級大師的作品。他曾被世人遺忘了數(shù)十年之久，作品在那個年代會被出版商拿來印明信片，可能是著眼于摩爾人的異族情調(diào)！

在一家攝影博物館的檔案室里，我曾看過埃查圭的影集及零星復(fù)制品被當(dāng)成寶一樣鎖在柜子里，但那套明信片并不在其中，可見知道那輯作品的攝影圈人士并不多?？捎龆豢汕蟮恼淦罚覅s沒當(dāng)機(jī)立斷把它拿下，真是后悔啊，后悔！

也好，有這個遺憾，回憶起塞維利亞會多些回腸蕩氣！

對我而言，塞維利亞經(jīng)歷中所有的人、事、物都是攪在一塊兒的，想到一件事，就會想到另外好幾件事，而腦海閃過一個畫面，另外幾個畫面也會緊跟著浮現(xiàn)出來。

說到跳蚤市場，就得從我們抵達(dá)塞維利亞的第一天講起。

一千零一夜的旅店

馬德里到塞維利亞的AVE快速火車，行車時間號稱兩個半鐘頭。倒也沒錯，只不過快進(jìn)站時，不知為何在站外停了一個多鐘頭，出月臺時已是晚上11點多。旅游服務(wù)臺已收工，我們把行李拖到公用電話旁邊，摸出朋友給的單子，開始一家家找旅館。

一顆星的Simon只有一個晚上的空房，而兩顆星的Murillo可住一星期，且價格適中，便馬上訂下。叫了輛出租車，司機(jī)只會講本地話，一路比畫了半天，也沒能讓我們弄明白他的意思，直到下車才恍然大悟，他說的是：“旅館在古城區(qū)內(nèi)，路很窄，車進(jìn)不去，你們得自己拖行李走一段。”

夜雖已深，暗沉的天際卻仍透著一抹尚未滅去的藍(lán)。環(huán)顧四周，氛圍與之前去過的歐洲城市截然不同。小花園里的石椅、欄柱刻滿了阿拉伯紋飾，高聳的古城墻被探照燈一打，金燦燦的，像黃金砌的。每條小巷鋪的都是鵝卵石，在路燈下圓潤晶亮，迷人得像寶石。

一切美得如此夢幻，令人感覺置身于《一千零一夜》的童話世界里。這兒會有旅館嗎？就是有，又怎么可能只是兩顆星？我們怕走錯路，站著發(fā)愣。兩對中年夫妻又唱又笑地經(jīng)過，熱情地舉手跟我們打招呼，每個人臉上都是紅通通的，顯然剛享用過美酒美食。其中一位先生醉得都有點大舌頭了，沒等我們開口，就指著一個方向：“Hotel——Murill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