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李四光鎮(zhèn)不住勢利眼

河山闕:親歷抗戰(zhàn)1937-1945 作者:董貽正 薛傳釗


當我把信交給管招考的老師后,他漫不經(jīng)心地把信掃視了一遍,冷冷地問我,你認識這個人吧?我如實地把信的來由告訴了他。他挖苦說,李四光不會有一個穿著“丫頭服”的親友吧!當時天氣很熱,我穿的是件“百家衣”。我也記不起是哪家送給我的,大小很不合身,上衣、褲子不搭配,有點古怪。我氣急了,沖著他反問,你們不是說只要有“簡任官”推薦信就可以了,跟“丫頭服”有什么關系呢?可這位勢利眼卻頭也不回地走開了。我木木地站在那里,真不知如何是好。

我把這一切告訴了大哥,也告訴了沈家的阿姨,告訴了家里……但誰也沒有法子解決這種不公平的社會難題。但我后來自己也終于想通了。不讓考就不考算了,這種狗眼看人低的貴族學校,我這種窮苦孩子不去也罷!

暑期班結束那天,舍監(jiān)“上官麻子”惡狠狠地瞪著小眼珠子,沖著我說:這個穿“丫頭服”的,今天必須搬走。其他同學也都要趕快搬走。我們對這位姓上官的女舍監(jiān),從來沒有好感。不單是因為她滿臉是大麻子疊著小麻子,主要是她對同學們說話從來十分兇狠,我們在背后都管她叫“上官麻子”。她居然也叫我穿“丫頭服”的孩子,勢利眼透頂!我不想再看到她的“白眼”,更不想在女宿舍里再多喂一夜臭蟲,盡管已經(jīng)是下午,我立刻憤然卷起了鋪蓋卷,在擠不上郊區(qū)汽車的情況下,扛著沉重的行李直奔回家的路。

我決定沿著公路走,雖然路遠一點,但相對安全。誰知剛走了一陣,已大汗淋漓,又饑又渴,只好在公路旁不停地歇腳。也不知這樣走走、歇歇,已經(jīng)停了多少次,但太陽快要落山了……我無奈中看見遠處來了一輛卡車,車上沒有裝貨,卻站著幾個軍人。我不管三七二十一,跑到公路中間舉起手來揚了幾下。車居然停了下來。我說行李太重,實在走不動了,想搭個車。車上有個年紀較大的軍人,端詳了我一番,便讓我把行李搬了上來。上車后才知這輛車不去歌樂山,說到下一個路口把我放下來。接著,那個軍官模樣的男子,開始問我:“你叫什么名字?從哪里來?為什么沒人接你呀?你父親叫什么……”我小心地一一回答。當我說出父親的名字后,他立刻來了“精神”。他又問:“你認識薛錦濤嗎?還有薛錦園?”“喔,那是我姑母,那是我堂哥……”我說:“為什么你們會認識我們家的人呢?”“我們在空軍里工作,當然知道啰!”我這才知道原來是空軍的軍車。車上的人都高興地說:太湊巧了,遇到“一家人”了。還說薛家人真行,男的敢上天(指駕駛飛機),女的連小小年紀的也敢攔軍車,真行!說著便讓大卡車直接把我送回家。我只說了聲謝謝,連名字都沒有來得及問,就跳下車,搬著行李回家了。他們幾個還在車上不住地向我招手呢!

說真的,那時候,我不知道哪里來那么大的膽子。也許年紀小不懂得什么叫“害怕”。另一方面也是出于無奈。事到臨頭,確實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怎么想就怎么干吧。幸虧一切順當,碰上了好運,沒有遇到什么意外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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