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老實(shí)說,香港之于林夕,亦提供了它地緣和文化養(yǎng)成上的優(yōu)異之處。從1841年的港英時代開始,除卻“二戰(zhàn)”中日治時期的3年零8個月,香港至始至終全盤西化,照搬英國的各種制度規(guī)矩和生活,大到資本主義,小到吃喝拉撒,百多年來已漸漸自塑成其自身的一部分。
此外,香港縱然再怎么西化,依然是中國人的底子,它保留著傳統(tǒng)中國的價值和文化,尤其是1949年之后的香港,國民政府?dāng)⊥舜箨懼H,很多人選擇去了香港,這些人亦帶去了傳統(tǒng)中國社會的文化基礎(chǔ)和生活點(diǎn)滴。所以,在1841年之后乃至今天兩岸三地的格局中,香港即以這種特別保證了其特色與地位,而生于斯長于斯求學(xué)于斯工作于斯的林夕耳濡目染良久,被熏化陶冶成不中不西、亦中亦西的香港文化的一塊通靈寶玉,誤墜紅塵凡世,難怪讓人愛不釋手。
紅遍兩岸三地的他,出道20年來詞作3000余首,寫得那么玲瓏剔透、洞悉世情,即是拜香港這塊中西雜匯的寶地所賜。他的詞最玩味的是一個“情”字,男女之情,兒女私情,他的底子是最最中國的,有柳永、納蘭容若、李煜的影子,亦有老莊和佛家的底子,尤其是在近年學(xué)佛之后,他筆下漸漸多了一份自省和通明。近代以來,中西之間的激烈碰撞與耳鬢廝磨,因有香港這么一塊試驗(yàn)田折沖緩和總還是好的,殖民地的名聲雖不好聽,但也不至于全是壞的一面,更何況今天的香港中西皆好。而對內(nèi)陸的我們來說,幸甚至哉,多虧有一個香港,多虧還有一個林夕。
我還記得陪他在廣州暨南大學(xué)活動,結(jié)束后林夕從后門出來,為了避免粉絲,我安排了一個假象,偽裝成林夕還在休息室接受采訪,記者也先不要出門。但仍不乏有熟悉個中關(guān)節(jié)的人,一個女生還是在后門等著,拿著一本書索要簽名,她疾聲說:“林夕老師,只要五秒鐘,只要五秒鐘”, 林夕草草一簽,她說:“中國的文壇太干涸了?!甭曇艋厥幵趲X南空曠寂寞的黑夜里!
那一句“中國的文壇太干涸了”,我不知道林夕聽到?jīng)]有,聽到了又作何感想。于他可能沒所謂,而于我則心中不免一緊:我們常說香港是文化沙漠,而現(xiàn)在的文化沙漠到底是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