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絨說:“他每天都會守在這里,等著別的人來玩老虎機。大多數人都是隨便耍一下就走,落下兩個幣最好,沒落下也無人計較。這老漢就每天在這里觀察,看哪臺機器很久沒有落下大宗的籌碼了。你知道機器的設計都是有概率的,在很長時間的潛伏之后,就會有一次激動的爆發(fā)。他每天都會來,這些角子機,就像他養(yǎng)的一些豬,哪一頭肥了該出欄了,他心里有數。估計著靜寂的時間夠長了,火候差不多了,他就會用自己的籌碼去頂那臺機器,收獲大批籌碼的概率就會比較高?!?/p>
我半信半疑道:“你認識他嗎?”
小絨說:“我不認識他。”
我說:“那你何以講得這樣肯定?”
小絨說:“我能看出他是一個印第安人。你知道,印地安人是沒有多少謀生手段的,所以他就創(chuàng)造出這種生活方式。他很清楚這一切,他只有這樣謀生?!?/p>
那一天,走出賭場的時候,小絨用她的籌碼換回真的美元。我看到籌碼換美元的地方,有一些摞在一起的籌碼桶。
小絨說:“拿一個走吧,作個紀念?!?/p>
我說:“裝過那么多賭徒幻想破滅的小桶子,帶回家中,是不祥之物。會做噩夢。”
小絨說:“唉,你還有潔癖。那我跟他們要一個新的?!?/p>
果然,賭場的管理者,給了小絨一個新的籌碼罐,小絨又轉贈給我。“籌碼都是金屬的,很沉,裝籌碼的小桶子,質量很好。賭徒輸了,有時會把仇恨發(fā)泄到小桶子上,摔啊砸的,所以它們的質量你盡可放心。做個筆筒吧,大小正合適?!?/p>
我還是不大想要。小絨說了一句話,我就收下了。
小絨說:“這是印地安人開的賭場。他們并不喜歡賭場,他們?yōu)樯钏?,不得不以此為生。他們認為美國聯邦政府特別允許讓他們開設賭場,是用這種方式讓自己這個民族越來越游手好閑不勞而獲,讓年輕人喪失理想,沉迷于賭博和放蕩。所以,他們一直努力要關閉賭場。將來你再來這里,也許就看不到這家賭場了,留個紀念吧?!?/p>
就這樣,這個由賭場的籌碼罐改頭換面的筆筒,十幾年后,還站在我的電腦桌上。它本應裝著沉甸甸金屬硬幣的肚子里,斜插著幾支簽字筆,還有尺子和剪刀之類的小工具。我不知道它還會在這里站多久,只要它的質量還能堅守這份工作,就會一直在這里的。
只是不知道那家印地安人開設的賭場,是否還在?
小絨對我說過,他們是黑腳印地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