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萬圣的下午茶

我的雙城記 作者:賈葭


《東方早報·上海書評》的兩個編輯上個周末來京約稿,約了中午吃飯。酒足飯飽之后,我拿出地主的姿態(tài),問他們下午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二人居然異口同聲地說:萬圣書園。這倒出乎我的意料,通常對外地游客來說,下午的時光逛逛五壇八廟,晚上去南鑼鼓巷喝酒談天,才是標(biāo)準(zhǔn)流程。既然想去書店,顯見還是讀書人。這倒簡單了。

那天下午的北京城照例堵得不可開交,在出租車?yán)锍兜读艘粋€多小時才到。在書店邊上的醒客咖啡找了座位坐下。他們二位立刻沖到店里,像狗見了家一樣。我掏出隨身攜帶的書,叫了杯咖啡。過了不久,這二位各拎著一大捆過來,好像遇到商場的打折特賣。我笑說,你們在北京這樣買書,顯得貴滬多沒文化似的。這些書,在季風(fēng)肯定也有啊。他們說,來萬圣是抱著朝圣的心態(tài),不買不行。

也許對于外地讀者來說,來一趟萬圣真的會有朝圣的感覺。對于我這樣隔三岔五就泡在萬圣的人而言,這樣舒適的下午實(shí)在是平常不過。一杯咖啡,一本書,一坐一個下午,愜意而充實(shí),不覺得時間流逝。周圍的人要么在低頭看書,要么在竊竊私語,你要是對著窗口發(fā)呆,都會覺得非常不好意思。

晚飯前他們想拜見萬圣的老板劉蘇里,說是仰慕了多年。我去打聽了一下,劉老板頭天晚上跟人喝茶,被弄傷了腰,去醫(yī)院了。他們非常遺憾地抱著書離開了。劉蘇里是萬圣的創(chuàng)始人,早年還有個女當(dāng)家的叫甘琦,后來成為北島的夫人。這個故事在圈子內(nèi)經(jīng)常被人提及。早年萬圣門口的“萬圣薦書”,即出自甘琦之手。

我第一次去萬圣是2000年。當(dāng)時我在南京讀書,來北京玩兒,借住在北大校園。晚上瞎晃悠,偶然在城府街撞見這家小書店,一時不能自已,買了一大堆。等來京工作后,萬圣已遷至藍(lán)旗營,店面擴(kuò)大數(shù)倍。一到周末或者無聊之時,腦中冒出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去萬圣逛逛吧,已經(jīng)是生活習(xí)慣了。這樣的人在北京絕不是少數(shù)。

醒客咖啡,如今跟萬圣已經(jīng)不可分割。琳瑯滿目的書固然是寶貝,但沒有醒客咖啡的幽暗燈光,便遜色不少。里面的一間屋子,經(jīng)常會有一些學(xué)者來座談,或是作者來發(fā)布新書。而且經(jīng)常會在書店里遇見熟人,彼此對視一笑,各自分頭在架子上找書。有時候不小心踩了別人的腳,抬頭道歉時,赫然發(fā)現(xiàn),那個人可能是秦暉或者梁文道。

很明顯,萬圣的書是劉老板親自挑選的。這位法學(xué)碩士的眼光替讀者省了不少事情。這么說吧,假如你閉上眼睛從架子上任意抽幾本書下來,肯定不會有上當(dāng)?shù)母杏X。而且你會強(qiáng)烈地感覺到劉蘇里在做的是賠錢的買賣,因?yàn)榍吆凸训臅鴮?shí)在太多了。這里的書基本上營養(yǎng)豐富卻又很不易讀,不動一番腦子,恐怕是不成的。這就是萬圣的魅力。我以前一直在琢磨“萬圣”的意思是什么,莫非是說這些書的著者是圣人,萬圣咸集于此?后來又有朋友說,劉老板的生日在萬圣節(jié),故名。不論如何,那個藍(lán)色的小鬼頭,在西方稱為“靈鬼”,本就是智慧的象征。細(xì)心的讀者會發(fā)現(xiàn),萬圣大門上有個繁體的“讀”字,各個部分用了不同顏色,這個字就是“言士買”。這倒真的中西合璧了。

劉老板入院那天,有朋友在微博上說,讀書人受過萬圣和蘇里的好,不計其數(shù)。他希望大家在微博上都“吱一聲”。萬圣嘉惠士林,這是有口皆碑的事情。萬圣的書,某種程度上來說,都是鼓勵讀者沖破思想禁區(qū)的書。萬圣的下午茶,之所以會讓你覺得舒適,就是因?yàn)樵谀莻€下午,你在這里,會獲得某種自由。

(原刊《南方都市報》,2010年10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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