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把蒙在我臉上的圍巾取掉了,我看到劊子手老婦的身旁堆了一大把金合歡樹的刺。老婦拿起樹刺,在我的皮膚上戳了一個又一個洞,然后扯過一根結(jié)實的白色粗線,穿過小洞,把我下身的創(chuàng)口縫合起來。我的腿已經(jīng)完全麻木,可兩腿之間疼得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疼痛模糊了我的意識,我感到自己逐漸漂浮起來,飄到地面之上,把苦痛留在底下。我仿佛懸在自己的軀體之上,低頭注視著慘象,殺人婆把媽媽懷中我那破殘的肉身縫到一起。這一刻,我感到無比平靜——不再擔憂,也不再害怕。記憶中斷在此刻。再次睜開眼睛時,吉卜賽老婦已經(jīng)了無蹤影。有人把我從石頭上抬了下來,現(xiàn)在我躺在緊挨著巖石的地面上。從腳踝到腰際,我的兩腿被布條綁起,無法動彈。我抬起頭,張望媽媽,可是她也不見了。我就這么一個人躺著,不知道還會發(fā)生什么事。我轉(zhuǎn)過頭望向石頭。那上面浸透了血,仿佛剛剛宰過牲口。我身上零星的肉塊,我的外陰,被扔在上面,靜靜地被陽光曬干。我躺在那里,看著太陽爬到頭頂正上方。陽光炙烤,無遮無擋,一股股熱浪打在我臉上。
母親和姐姐終于回來了。她們把我拖到樹蔭底下。根據(jù)習慣,她們給我搭了個小棚,往下的幾周我就在棚子里休息靜養(yǎng),等待身體恢復(fù)。媽媽和阿曼搭好了棚子,把我抬了進去。我本以為不會再疼了,直到尿意襲來。這時,我才明白為什么媽媽要我別喝太多水和奶。時間過去了好幾個鐘頭,我憋不住了,可雙腿捆在一起沒法挪動。媽媽警告過我,絕對不能走路,不然會撕裂傷口。傷口一旦裂開,就非得再縫一次不可。相信我,那樣的地獄我決不愿意再經(jīng)歷一次。我喊著姐姐:“我要尿尿!”她臉上的表情告訴我,這可不是好玩的。她走過來,翻過我的身子讓我側(cè)臥,然后在沙地上挖了個小洞。“你尿吧。”第一滴液體從我身體里流出來,咬噬著我的皮膚,仿佛酸液腐蝕。吉卜賽女人把我縫起來之后,我下身只留了一個火柴頭大小的洞,供小便和經(jīng)血流出。這個“絕妙高招”保證我在嫁人前絕對不可能與人交歡,保證我未來的丈夫娶到的肯定是個處女。尿液積在我血肉模糊的傷口上方,一滴,又一滴,緩緩地沿著我的腿流到沙里。我嗚嗚地哭了。那個劊子手女人一針針縫起我的傷口時我都沒有流淚,可現(xiàn)在下身火燒火燎,我實在無法忍耐。夜幕降臨,母親和阿曼回家了。我孤零零地躺在野外的棚子里。這一次,我感覺不到恐懼,不怕漆黑,也不怕獅子或毒蛇,盡管我只能無助地躺著,跑都跑不了。自從我的意識脫離肉體,飄到空中的那一刻起,自我茫然注視殺人婆縫起我的陰部那一刻起,再沒有任何東西能讓我害怕。
躺在堅硬的沙地上,我就像一條木頭,沒有恐懼,疼到麻木,不在乎自己是死是活。我一個人靜臥在黑暗中,家人是不是正在篝火邊笑鬧, 我一絲一毫不在乎。我躺在棚子里過了一天又一天,陰部感染了,我發(fā)起高燒,意識時而清醒,時而模糊。懼怕小便的疼痛,我拼命憋著。直到媽媽說:“寶貝,你再不尿就會死了?!蔽也疟浦约耗?。非尿不可的時候,如果旁邊又沒有人幫我,我便艱難地把身體挪動幾厘米,翻個身側(cè)臥,告訴自己咬緊牙關(guān),忍受即刻到來的燒灼劇痛。但傷口感染得太嚴重,有些日子怎么努力也尿不出來。
媽媽給我送了兩星期的水和食物,然而絕大部分時間我孤獨一人躺在地上,雙腿還綁在一起,等著傷口愈合。